谁来解答“钱学森之问”？

来源：社会科学报

钱学森在北京逝世一年多了。随着大师的远去，著名的“钱学森之问”——“中国还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的模式去办学”——引起了上至国务院总理、下至普通民众的深思。近日，时值钱学森先生辞世一周年之际，由中国高等科学技术中心、《科学时报》社、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海洋大学共同主办的，以“求答钱学森之问：中国如何培养创新人才”为主议题的首届“创新中国论坛”在京举行。来自全国教育界、知识界、学术界的数十位专家学者针对创新与人才培养领域的有关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只学答，非学问，问愈透，创更新”

近年来，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李政道先生一直在思考“钱学森之问”这一沉重而又不容回避的问题。在对钱学森和自身的求学经历作一追溯总结后，他认为，培养创造科学和发明技术的人才，需要“一对一”的精英教育经历，精英教育指精英的学生由精英的老师作“一对一”教导。执行精英教育的学院可以有多种不同的模式，也可以一位老师辅导三四位学生，但必须抽出时间“一对一”辅导。“钱学森和他的导师冯·卡门是如此，我和我的导师费米教授也如此。” 他回忆在芝加哥求学时，费米教授特别注重培养博士生自力更生和独立思考的精神，每星期都会花半天时间对他作一对一的教导，并提出一些问题，让学生自己找到解决方法，以增强学生的自信与兴趣。

这一结论得到了众多学者的认同。但目前国内高校精英教育现状不容乐观。诚如香港城市大学原校长张信刚所言，很多教学者因为出名，博士生都愿意投到他名下。在这样的前提下，“一对一”的辅导模式无法达成。老师将自己的学问像拼图一样分给若干个学生。而学生无法了解“拼图”的全貌。试问，“这样学生的发展就超不过老师，如果学生的发展永远超不过老师，这个社会怎么进步呢？”

李政道还特别向青年学子提出建议：“要创新，需学问；只学答，非学问；问愈透，创更新。”上海交通大学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张杰认为，提出问题和发现问题的能力对中国学生来讲尤为重要，并强调“解决问题的能力应该是解决问题的系统方法，而不是题海战术，不是要求学生把一切问题都在课堂上解决” 。

“中华文化中没有阻碍创新的基因”

谈及国内的创新状况，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认为，目前存在着大量的伪创新和反创新现象，伪创新的泡沫淹没了真正的创新。学生的论文特别多，硕士、博士论文也特别多，每个老师的简历里都有很长的文章目录，但是其中有多少垃圾论文？大量的垃圾论文，是以创新为名义推进的。这是很严峻的问题。

张信刚表示，创新首先是发现自然或者社会现象，并且能够认识到它的意义。科技作为带领整个人类向前进步的最基本的动力之一，建立在人类生存和文化基因上。任何一个社会的发展和在创新过程中都不能完全与自身文化决裂。通过对中国历史和其他民族历史的了解，他认为中华文化因素中间没有阻碍创新的基因。浙江工商大学校长胡建淼对以上观点表示赞同。在分析了当下众多为创新而创新、为创新而交叉的现象之后，他强调，新的不全是对的，交叉不完全等同于创新。当下中国虽然创新不够，交叉也不够，但更为严峻的是基础薄弱。培育创新人才应该从基础抓起，“正是为了交叉，正是为了创新，应该把更多的钱要投到基础上去，我们的基础还不够”。

“教育是社会生活的上游”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章启群强调，中国教育是根本性的问题，是整体的问题，不是个别的问题。教育是社会生活的上游，教育出了问题，社会生活的上游就会被污染。现在出现的社会问题，根源至少在三十年以前，而我们当前更严重的教育问题，大概到三十年以后会爆发为社会问题。“教育为什么出问题？我认为原因在于：第一，官本位的体制；第二，应试教育的模式；第三，人格教育几乎空白。”在此前提下，“可以说开放私立大学是中国教育发展的必由之路”。

中国工程院院士秦伯益认为，从“李约瑟之谜”，到“诺贝尔奖情结”，再到“钱学森之问”，都反映了中国学术文化和大学精神的缺失。“行政化”只是浅层的问题。治大学更要治社会，而大学精神的回归应该先于社会，优于社会。同时他表示，通过“逐步恢复大学自主招生，问题会逐渐好转。因为这是世界各国，包括我国解放前行之有效的办法。制度的好坏不是理论问题，是实践问题，大学教育的好坏，归根结底应该由社会实践来评判。”

论及教育的实践问题，南方科技大学校长、中科院院士朱清时表示，他尝试用一种实验的方法来回答钱学森先生的问题，探索出一条培养创新人才的中国之路。“我国的高等教育水平与世界一流差距甚大，中国现行的教育制度一定要改变，大学的改革要从‘去行政化开始’。” 多年的校长经历，使他对“去行政化”有自己的理解——学术（教授为主的委员会）主导，而不是行政官员主导来制定规章制度；依法治校，而不是谁权大就听谁的；尽量减少行政机构及其人员，重新设计行政机构，使其对交叉科学发展的阻力降到最小。朱清时坦言，南方科大的实验是要交一笔“学费”的，但是他有勇气也有信心坚持走下去，给大家做个示范。

（记者 梁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