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干预的四块短板

近段时期，“怕同学欺负8年没出家门”的21岁小伙王宏义，牵动了西安市民的心。在各界关爱之下，经过药物治疗，王宏义的病情出现转机，此后还要面临漫长、艰辛的社会康复过程。然而其父很难帮其做到这个社会康复的工作，而很多社会机构所能做的也非常有限，这个智力水平大大受挫的少年病愈之后何去何从，让人陷入纠结与困惑。联想到6月份在西安连续发生的父母殴打孩子致死的惨剧，让人不禁感慨：无辜的孩子何以一再成为被伤害被摧残的牺牲品？面对悲剧的连续上演，难道大家只能做哀叹几声的旁观者？

或许，一个严肃的命题已摆到大家面前：对于缺少监护能力、存在家庭暴力的家庭，以及有心理危机人群的社会干预，为什么缺失得如同一张薄纸？为什么每次悲剧之后都能看到大量的社会爱心，而这些爱心却没能在悲剧之前形成阻遏之力？社会“干预”家庭，我们没有这个传统，但就甘心任由这块短板赤裸裸地延续下去？该想想什么了，该做做什么了。

缺干预的“文化”，这是公民精神的短板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少管闲事”经验被我们代代相传；“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观念被我们牢牢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暴力教育学深深浸透于我们的血液中间；“孩子是家长的个人私有物”的错误认识论久久盘踞于我们的头脑之中。所以，看到谁家打孩子，即便“往死里打”，也很少肯报警；看到谁家孩子被长期关在屋里，明知这是一种伤害，也很少肯举报。虽然不乏举报也没用的担忧，但更多的是缺乏类似的行为观念和行为习惯。因而我们要加强宣传让人们克服这样一个邻里面子问题，提高公民素养，强化公民责任，塑造“社会事儿大家管”的舆论氛围。在很多国家，你把孩子长期关在家里，你动辄殴打孩子，邻居、社区会自觉不断举报直到把孩子转换到安全合适的环境为止。我们在媒体聚焦之后不乏社会爱心，但更应该引导大家踏踏实实在日常中“做好事”的从善观念。当然，公权部门也应该加强引导，鼓励、激励大家去做这样的事情，为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构筑第一层防护网。

缺干预的“机构”，这是社会组织的短板

很多时候，即使民众报了警，也只是一种“浅干预”，不起多少作用———警察和法院常常也会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很难对谁提起诉讼“剥夺监护权”，因为剥夺之后不知道该把孩子送到哪里。为什么被救助出来的孩子会无处可去？或者人人都知道孩子需要救助却用冷冰冰的“情况不符合机构定位”之类的理由拒之门外？根本原因，我们的这类机构还是太少，且没有履行好职责。有多少养老院、孤儿院陷入逐利泥淖，失掉了公益的成色？有多少救助机构只是某些政府部门放在那里装点门面，管机构的人本身非官即商，根本谈不上爱心？相对于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13亿的庞大人口，公益救助这一块实在太羸弱了。我们也可以参考国外的一些做法，并不强调完全由国家政府投资管理，不管是民间的或者志愿者，都可以做这些事情。政府考察认为你有资质，就大量投资或政策扶持，政府做好监管。同时爱心人士也会做相应捐助，让“干预机构”的数量越来越多，“盘子”越来越大，对社会的渗透无处不在。就拿王宏义事件来说，莫说他自己，就是他父亲的精神状况或许也是需要有所“干预”的，但谁来做这样的事儿？我们平日太忽视这种爱心疏导、民间力量积聚了，所以出了事情才发现无路可走。发展民间慈善，应该是立体的多面的，步子还是太小了。

缺干预的“资金扶持”，这是财政伦理的短板

这种社会公益性机构的做大需要干预，其实政府的资金扶持还不止这么多。毕竟，“公民举报———警察介入———送到相应机构”只是一种模式，还有大量的中间地带，那些不需要离开家庭，可以通过家庭帮助来解决，这就需要社区服务、志愿慈善机构等，来完善这个干预链条。现在的问题，当然是社区能力有限，没有人力也没有能力直接做这些事儿，但主动牵头联系相应的志愿机构等，应该是可以作为的。中国的基层组织，不能总是发生大事儿的时候才想到轰轰烈烈的组织统一捐款，这容易让大家的爱心简单化甚至被扼杀。日常爱心的疏导、有社会干预能力的资源的配置，需要摆上议程，而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要重视这回事儿———不要搞起硬件建设、形象工程都是大手笔，动辄几十亿几百亿，一搞民政类事业则抠抠搜搜，四处哭穷。这种财政伦理的缺失直接导致了中国的公益事业陷入恶性循环。

缺干预的“原动力”，这是公共管理的短板

推动社会干预能力，说到根子上还是需要政府部门肯花大力气来统筹资源，而最终的困境则在于，政府部门普遍缺少做这个事儿的动力。这是根源上的障碍，导致的结果就是“说起来重要、做起来不要”，遇到具体事情大家常常一推六二五，或干脆视而不见。政府部门为什么缺少大力转型的动力？这和直接搞建设工程的立竿见影不一样，这方面的工作常常是“费钱费力看不到回报”，所以领导干部们做起这些基础性的工作没有动力。现在大家都在说要建设“幸福城市”，都在讲“生存质量”，让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感到舒适与从容，显然是最最基础的软实力。城市主管部门应该通盘考虑这些问题，尤其要舍得投入，推动民政部门做这些事儿。不妨下点猛药，通过政绩考核、民意调查等方式，对于这些基础性工作做得好不好、得不得力形成监督、倒逼的机制。搅动这潭水，让其动起来。有社会担当的媒体也应该在这些制度建设、观念建设上穷追不舍，以图有成。

在王宏义事件中，大家都在等待，等待有人或者有机构表态，能帮助这个无辜的孩子实现社会康复；超越具体个案，我们也在等待，等待政府官员或者人大部门能够表态，推动这种社会干预进入一种良性的轨道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