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资源配置不当易引发各种问题

石超艺

　　海河流域是我国水资源缺乏最严重的地区之一。1980年代中期以来，流域气候转旱，水需求量激增，缺水矛盾日益突出。2009年，流域内人均水资源量只有272m3，不及全国平均水平2200m3的1/8，不及世界平均水平的1/24，也远远低于人均1000m3的国际水资源紧缺标准。水成为制约区域经济、社会和环境可持续发展的瓶颈，已是不争的事实，而水资源的不合理配置使流域整体处于巨大的环境风险之中，由此可能引发的社会危机亦不容低估。

　　海河水资源配置不当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上游拦截破坏自然水循环

　　上下游间，地表水资源绝大部分被上游水库拦截。据统计，1949年以后，海河流域共建成大、中、小型水库1900多座，总库容达294亿m3（其中山区大型水库30座，总库容251亿m3，控制山区面积的85%）。1980年代以来，气候趋于干旱，流域整体缺水。控制85%以上流域面积的上游水库拦截了绝大部分地表径流，导致中下游河床大面积断流，河床干化，河道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遭到严重破坏。下游天然湖泊湿地萎缩严重。1950年代，流域天然湿地面积约为1万平方公里，目前仅余1000平方公里左右，锐减90%。流域内194个大型天然湖泊、洼淀，大多干涸。“华北明珠”白洋淀面积已由360平方公里下降至100平方公里左右，还发生过多次干淀，目前主要靠调水维持。湿地严重萎缩之后，调节气候、调蓄洪水、净化水体、提供野生动植物栖息地和作为生物基因库的功能大大降低。

　　上游水库拦截水资源，使下游平原地区地表水严重缺乏，人们生产和生活用水几乎全部依靠开采地下水，导致地下水超采。在1985—1998年间，海河平原累计超采地下水649亿m3，其中浅层地下水为261亿m3，深层地下水为388亿m3。目前，这种趋势仍未得到遏制，年均超采量达65.3亿m3，其中浅层地下水24.2亿m3，深层地下水41.1亿m3。愈演愈烈的地下水超采，在东部平原造成了大面积深层地下水漏斗区——沿津浦铁路，以天津、沧州、德州为中心，面积约2.14万平方公里，其中沧州地下水位已降到地下96米。

　　地下水超采又使得地表有效径流难以形成。目前，在中等降雨年份，海河流域南部平原地区几乎没有径流产生。没有有效的地表径流，河道的自循环能力就会遭到严重破坏。该地区的工业废水，特别是生活污水，大部分未得到适当的处理，就排入地势低洼的河槽之中，致使中下游污染极为严重，出现“有河皆干，有水皆污”的现象。在马颊河流域，劣Ⅴ类水质的河流一度超过96%，近年来污染治理力度加大，情况有些缓和，但仍无根本性改观。

　　海河流域原有的自然水循环系统已遭到严重破坏，多地多次发生规模或大或小的地裂和地陷，这无疑是大自然发出的严正警告。

　　高行政级别地区汲取过多

　　影响供水地区发展

　　北京与天津作为直辖市，行政地位高，在水资源的配置上历来享受较为优厚的待遇，北京作为首都尤其如此。位于北京西北和东北的官厅、密云两大水库，基本上只供给北京地区用水。

　　毗邻京津的河北，虽然自身水资源极其紧缺，多年来却要通过潮河、滦河等河流给京津两市供水，截至2008年，供水总量已经超过400亿m3。位于潮白河、滦河上游的张家口、承德地区为河北省所辖，地处北京的上游，是北京重要的水源保护地。为保护京津水源，区域资源开发和产业用水受到严格限制，很多工程不能实施。随着水资源保护标准不断提高，还不得不关停了一些效益可观而耗水量大、排污标准低的企业，农业用水也受到严格控制，这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当地经济和社会的发展。

　　周边地区为保护京津的水源和生态付出了巨大代价，在我国现行的行政管理体制下，这些损失得不到足够的补偿。2005年，亚洲开发银行发现，“环京津贫困带”包括32个贫困县，涉及人口270余万，张家口、承德两市所属全部县区都在此列。水资源无偿（或低补偿）贴补京津，无疑是这一巨型贫困带形成的重要因素。

　　城市居民用水增长快

　　使地下水超采过度

　　城乡间，优质水源首先满足城市，但城市节约用水意识淡薄。水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应该首先满足居民生活用水，这一点理所应当。海河流域水库水质普遍在Ⅲ类标准以上，是地表水中最优质水源。这些水首先用于满足城市居民的生活用水。1990年代以来，城镇生活用水增长很快，且持续增长；农村生活用水增长相对缓慢，近年来有下降趋势。2006年，城镇居民人均生活用水量为每日162升（含公共用水），农村居民人均生活用水量为每日81升。

　　虽然水资源日趋紧缺，城市居民节约用水意识却淡薄，城市居民浪费用水情况尤其严重。北京市为满足居民生活用水，经常从外流域调集优质水源。2008年9月18日至2009年3月中下旬，北京市沿南水北调中线京石段引水工程，从河北省调水3亿m3，抵达北京的水量约为2.25亿m3，调水水源包括河北岗南、黄壁庄和王快三座大型水库，水质标准均为Ⅲ类以上。为保障清水进京，京石段还特地划定了一、二级水源保护区，采取一系列工程和管理措施，在调水期间还沿线布设10个水质监测站，进行全程跟踪监测。按进京水量2.25亿m3测算，调水成本大约为2.75元/m3，但调水成本并未纳入水价体系，居民水价并未发生变化。河北省虽然获得了一定数额的补偿，但这种补偿只是注意了经济补偿而忽略了环境正义补偿。流域内因水资源减少与分布不均所引起的环境变化并未得到补偿，甚至未曾考虑。在某种意义上，不少城市的发展牺牲了上下游地区的利益。

　　尽管上游水库拦截了大量地表水源，而且基本只向城市供水，但是城市用水仍远远无法得到满足，还需大量开采地下水。海河流域的大型地下水漏斗区，除以东部沧州为中心的深层地下水漏斗外，还有以大中城市为中心的浅层地下水下降漏斗区——太行山前沿京广线一带，以北京、保定、石家庄、邯郸、濮阳为中心，面积约1.4万平方公里。

　　工业用水严重污染农业用水

　　1990年代以来，工业用水经历了从快速增长到稳中有降的变化；农业用水基本稳定，总体呈下降趋势。2009年，农业用水占68.5%，工业用水占13.3%，生活用水占15.6%，此外还有2.6%的生态用水。由于我国水环境管理制度的种种问题，工业用水污染未能得到有效控制，致使整个海河流域无论是地表水还是地下水都受到工业点源污染的侵害，出现令人可怕的“有水皆污”的现象。工业污染了水源，农业不得不使用污染水灌溉，农民不得不饮用被污染的水，致使农村生态、农产品质量和农民身心健康遭到破坏。

　　水资源作为人类社会不可或缺的自然资源，公平的水资源配置是体现社会公平的基本起点；作为自然环境要素中最重要的因子，合理的水资源配置更是体现环境正义的基本要求。

　　（石超艺：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

　　

责任编辑:周杏坤
　　

中国社会科学报 2011.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