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西方偏见的一个转折点

马 戎

来源：人民网-《人民论坛》

在与西方民众和媒体记者的接触前，我希望中国民众对西方民众和媒体已有的对中国的偏见，有一个充分的思想准备。遇到观点不一致或对方明显歪曲事实的情况，一定要冷静和耐心。为了正常地交流，必须先冷静地听对方把话讲完，然后耐心地用具体事实来说明真相。抽象的“意识形态”的争论不会有任何积极效果。

　　西方主流媒体是“妖魔化”中国的主力军

　　西方社会在近两个世纪里对中国具有某种偏见，首先是把这一东方文明与狭隘保守联系在一起，随后又与共产主义威胁联系在一起。但是，长期以来很少接触国际媒体（报纸、电视、书刊等）的中国广大民众，对中国已经成为西方国家“妖魔化”头号对象这一点，却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发展态势。他们对美国的了解只是间接的，通过由西方媒体和文化产业精心加工过的文化产品来了解美国和美国社会，从中获得的印象是不完全和不够真实的。

　　同时，西方国家的广大民众，也是通过由西方媒体和文化产业精心加工过的文化产品来了解中国和中国社会的。我们从“007”系列电影对前苏联的刻画，就可以想象出，西方民众从这些文化产品中获得的关于中国的印象必然是不完全和不真实的。经过了近一个世纪的宣传，在与西方国家的普通民众谈起共产主义时，我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盲目和强烈的反感。在西方国家发动“冷战”的掌权政治家和反对“共产主义”普通民众的双向压力下，我们可以想象夹在国家政权和观众读者之间的媒体记者，会是怎样一种政治态度。了解到这一点，我们就会对“3·14”拉萨骚乱后西方媒体铺天盖地、清一色的负面报道丝毫不感奇怪了。一些西方国家民众是相对比较封闭的，很少出国旅行，其中来过中国的为数更少。如谈到西藏，能够讲出西藏的地理位置的人凤毛麟角。

　　这就是中国人必须面对的现实：西方主流媒体是“妖魔化”中国的主力军。相比之下，由于中国经济实力和影响国际事务能力的提高，一些比较注重实际的西方国家领导人头脑中的意识形态色彩，反而比西方记者要淡一些。而CNN主持人在电视节目里对中国人破口大骂，这是因为，只要他迎合了美国广大观众对“共产中国”的反感心理，CNN的收视率就会提高，广告的收入就可增加，至于是否与事实相符、是否言辞过激，都不是他考虑的事。

　　所以，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民众对西方国家持有的好感，与西方媒体和民众对“共产中国”的反感，两者之间完全无法对接。这就是当前中国与西方社会进行对话的最大障碍，也是全体中国人在今后相当一个时期内必须面对的现实。

　　把西方民众和媒体“请进来”的一个重要机遇

　　拉萨“3·14”事件发生后，西方媒体大量颠倒是非的歪曲报道，以及西方国家奥运火炬传递中出现的抗议与干扰，当然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事，但是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其积极的效果之一，就是让广大中国民众、特别是那些盲目崇拜西方社会的青少年的头脑清醒了许多，让他们看到了西方社会对中国人所持有的深层次的敌意，看到西方媒体在新闻报道中是如何在“反华”意识形态主导下公然歪曲事实，这是他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最生动的一课。这一课，让中国人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看到中华文明与西方文明之间的深刻隔阂，意识到我们必须长期面对西方媒体的“妖魔化”活动的后果。

　　要改变一些西方媒体半个多世纪对中国“妖魔化”所造成的对中国社会和中国人的扭曲、丑化的印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通过走出去或请进来的方式，让西方民众亲身实际地接触中国人，用亲眼见到的事实来扭转他们头脑中被歪曲的“中国”形象。

　　从这个角度来思考奥运，我们就可以把08奥运视为把西方民众和媒体“请进来”的一个重要机遇。几万名各国运动员、教练员在北京的运动场上进行拼搏以争取荣誉，来自各国的上万名记者来北京采访奥运新闻，几十万体育爱好者到北京为本国运动员助威，观看4年一度的国际体育盛会。在参加和观看比赛之余，他们会游览北京的旅游景点，会走进北京的大街小巷，会有机会与北京的普通市民接触和交谈。上万名中国奥运志愿者会成为他们认识北京、认识中国的导游与解说员。在长城和故宫，他们将亲眼看到中国文化的结晶。正是在这样的日常交往中，他们会亲身感受北京，感受中国，认识中国人。

　　中国是“礼仪之邦”，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文明历史的大国，这一点不假。但是，自“鸦片战争”后，中国曾悲惨地沦为半殖民地，被称为“东亚病夫”，这也是事实。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成为统一、独立的国家，在改革开放中经济有了一些发展，这是30年发生在中国的事实。而且实事求是地讲，我们的许多成绩正是在向西方国家学习过程中得到的。即使老师对学生有偏见，看不起学生，但是学生还是应该尊重老师，我们今后在不少方面还要继续向西方国家和其他任何有长处的国家学习。对方有偏见，怎么办？最聪明的办法，就是用平常的心态、随和的方式，使对方放松下来，都以平常人和平常人相处的方式来交谈，举事实，讲道理，在交往与对话中让对方通过亲身接触的经历重新认识中国，逐渐共同缔造一个“和而不同”的世界文明新秩序。

　　我们对一些西方媒体歪曲宣传中国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应当说，西方社会的多数民众，虽然通过一个多世纪政府和主流媒体对“中华文明”的贬损而对中国人存有隔阂和误解，虽然在半个多世纪政府和主流媒体对“共产主义”的歪曲和丑化对当代中国人存有戒心和偏见，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他们能够在奥运期间亲身到北京的大街上走一走，面对面和中国民众接触一下，相信他们心中的这些戒心和偏见会有所减弱。我在美国先后学习和访问7年，在我接触的美国人中，曾亲身访问过中国的人，和那些从来没有踏上中国土地只是从报纸和电视了解中国的人，对中国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在西方国家经常报道中国新闻的，大多属于偏见较深并经过某种“筛选”的固定记者，而这次来北京采访奥运新闻的记者，数量众多，而且有许多体育记者和其他非主流媒体记者，他们过去很少接触中国，相对偏见较少。如果这些媒体能够比较客观地报道中国，这对歪曲和丑化中国的西方主流媒体，在今后也许会有所平衡。

　　我们对一些西方媒体歪曲宣传中国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要以冷静、平和的心态来迎接这次挑战，把北京奥运变为中西文明对话、中国与西方民众直接接触与交流的重要契机。这次奥运会带来的中国和西方民众的大交流，也许会成为改变双方偏见的一个历史转折点。

　　（作者为北京大学社会学系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