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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社会学

张国芳 社会资本视域下乡村社区社会关系研究

2011-09-12 作者: 张国芳

社会资本视域下乡村社区社会关系研究

张国芳

文章来源于:《湖南科技大学学报》,2011年第1期。

 【摘要】在大多数社会资本的类型研究中,从质性上将中国乡村的社会资本分为传统和现代两种类型的社会资本。描述乡村社会关系性质的本土理论,主要有差序格局理论,紧缩圈层结构理论,关系共同体理论,并认为在现代性语境下,这些理论的解释力有限。在乡村社会信任的重建中,社会资本理论对理解乡村社会关系的性质有着重要的意义。以乡村社会关系的性质特征为基础,即同质性关系、异质性关系、链合性关系来划分乡村社区社会资本,可能是对乡村社区社会资本理论研究的一个理论拓展。

【关键词】乡村社区社会关系/社会资本/同质性关系/异质性关系/链合性关系

【作者简介】张国芳(1975-),女,湖南常德人,博士,讲师,主要从事政治社会学研究,浙江工商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社会关系是社会学研究的一个方面,近年来随着新经济社会学的发展,社会关系在社会学中重新受到人们的关注,特别是受格兰诺维特的“嵌入性”观点的影响,认为经济活动“嵌入”社会网络和社会关系之中。所谓嵌入性或者镶嵌的社会关系,是指对个体的行动产生制约的那种社会关系网络系统,个体的行动总是嵌入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之中,并受社会关系制约的[1]。继格兰诺维特之后,随着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的兴起,社会学家对社会关系、社会网络研究的兴趣大大增强。乡村社会关系是农村研究的一个重点,认清我国乡村社会的关系结构及性质对于研究我国农村内部的组织与运行,推动农村发展具有深刻意义。

  乡村社会关系性质的本土理论,主要有差序格局理论,紧缩圈层结构理论,关系共同体理论,这些理论对中国乡村社会关系虽然有一定的解释力,随着传统向现代的转型,无论是差序格局还是共同体理论,都不足以描述现代乡村社会的特征。以普遍信任、关系网络、互惠规范为特征的社会资本既是乡村治理的基础,又是新农村建设的依托资源。从社会资本理论角度出发,探讨乡村社会性质与特征,对重建乡村社会信任、维持社会秩序有着重要的意义。

  在目前国内社会资本的研究中,大多数学者都是对国外社会资本相关著作的译介或理论的辨析,近年来有国内学者明确地从社会资本的范式来研究农村治理与社区发展。在大多数社会资本的类型研究中,从质性上将中国乡村的社会资本分为传统和现代两种类型的社会资本,并认为传统型的社会资本是封闭性强、规模小、分散,在乡村治理中的消极作用过大。本文认为即使是传统型的社会资本,也已经掺杂着许多现代的因素。“传统从来就是一种现实的力量,它既记录在历代典籍之中,也活在人们的观念、习俗与行为方式之中,并直接影响着各项制度的实际运作过程,不管这些制度是用什么样的现代名称。”[2]2因此仅仅以传统或现代划分乡村社会资本过于简单,不足以显示乡村社区社会资本的特性。以乡村社会关系的性质特征为基础,即同质性关系、异质性关系、链合性关系来划分乡村社区社会资本,可能是对乡村社区社会资本研究的一个理论拓展。

  关于乡村社区社会关系本土研究的理论回顾

  对中国农村社会关系的论述一般是从差序格局特征展开的,研究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内容:差序格局的含义;差序格局的基础;改革开放以来差序格局的变迁等。

  ()差序格局理论

  传统乡村社会的特性,费孝通先生认为,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或者说是“捆在土地上的中国”。“差序格局”是中国社会结构和人际关系的特点。“以‘己’为中心,象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和别人所联系成的社会关系,不像团体中的分子一般大家立在一个平面上的,而是像水的波纹一般,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远,也愈推愈薄。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中国社会结构的基本特性。”[3]27先生的说法,差序就是“伦”。“社会范围是从‘己’推出去的,而推的过程里有着各种路线,最基本的是亲属:亲子和同胞。”“血缘,严格说来,只指由生育所发生的亲子关系……在单系的家族组织中所注重的亲属确多由于生育而少由于婚姻,所以说是血缘也无妨。”[3]35

  费孝通提出这一概念时着重指出,这种“差序格局”发生在中国传统的乡土社会里,这种乡土社会有它自身的特点。人口流动很小,而且人们所取给资源的土地也很少变动”、“乡土社会是一个社会变迁很少而且变迁速度很慢的社会”、“血缘是稳定的力量。在稳定的社会中,地缘不过是血缘的投影,不分离的。常态的生活是终老是乡。这是一个‘熟悉’的社会,没有陌生人的社会。”[3]36从费孝通先生这些描述和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差序格局”的社会结构特征表明了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以血缘为中心的传统亲属关系占据重要地位的熟人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血缘社会、熟人社会和差序格局是其基本特征。

  在中国乡土社会中,不但亲属关系具有这种特征,地缘关系也同样如此,即以自家为中心,外扩到四邻五舍、“街坊”好友。但他同时也提到,传统结构中的差序格局具有伸缩力,即这种波纹可大可小,其范围的大小因中心的势力厚薄而定。费孝通关于中国乡土社会这种关系格局的精辟论述对后来学者们的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此后又有许多学者对“差序格局”概念及相关的观点进行了重新思考和解读。

  ()差序格局理性化趋势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进程,伴随中国农村经济体制改革和现代化进程,中国农村社会发生了巨大变迁。以血缘社会和熟人社会为特征的“差序格局”的含义也发生了变化。以前的熟人社会变成了现在的半熟人社会[4]61-69;以前按照男系血缘来决定自己与他人关系的远近和亲疏变成了现在以亲缘关系来决定①;以前的血缘社会变成了现在的血缘、地缘、业缘关系等混为一体的社会;以前血缘社会中奉行的“人情”原则掺进了现代社会的“理性”因素,以至于出现了“差序格局的理性化”趋势[5],利益原则成了差序格局中的一个重要维度。

  陈俊杰和陈震则指出,用儒家伦理解释中国人“关系”的差序性虽有合理的一面,但他们说对“差序格局”的这种阐释存在着两个方面的缺憾:第一,用儒家经典来解释社会生活中的“关系”,固然能够使我们对此有较为系统的理解,可是在解释的层次上,存在着用“大传统”解释“小传统”的问题;第二,如果将“关系”的差序仅仅作为伦理层面的理解,无法包容“关系”的全部内涵,也不符合民间日常生活的事实[6]。他们结合调查资料指出,“差序格局”概念本身有着极大的伸缩性,不仅仅体现在关系的伦理层面。差序本身是一个复杂的结构,它已经不再单纯是儒家的伦理差序,而是包括伦理、情感与利益这三个维度的差序。在实际生活中,人们自觉不自觉地在伦理、利益与情感这三维上建构着各自的关系,个体的能动性、创造性也在这当中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发挥。

  ()紧缩圈层结构论

  周建国则提出了“紧缩圈层结构论”,以代替差序格局来概括现代中国社会关系的特点。他认为费孝通“差序格局”概念主要适用于解释传统的中国人际关系或行为取向。而今天,中国社会正在经历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人际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当前人际关系模式的形成跟社会资源具有高度相关性,由此他提出了所谓的“紧缩圈层结构”,是指在人们获取最多社会资源动力的作用下,每个人都会尽自己的努力向资源最多的中心圈内移动,向圈内挤压,使得财富、权力、声望三个圈子向内紧缩形成紧缩圈。除横向的“圈”外,社会还存在着一个纵向的“层”。越往社会结构上层,社会资源的密度就越大,社会资源也越集中。“与人们竭力向资源‘圈’的中心流动一样,处于社会结构任何层面的人都会竭尽全力地向社会结构的上层移动,形成‘紧缩层’的人际关系结构。紧缩圈和紧缩层结合在一起,整个社会的人际关系结构就成了‘紧缩圈层结构”他认为,由于人们在现代社会里,一般是在社会资源圈内活动而结成一定人际关系的,所以,整个人际关系也就成了一个类似金字塔形的紧缩圈层结构[7]101

  ()关系共同体

  关系共同体理论,主要阐释在胡必亮的《关系共同体》中,他用关系共同体理论阐述了山西屯瓦劳动力的��动以及乡镇企业的发展,强调了非正式制度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作用[8]16。他认为不同关系的连接与扩张,就构成了关系网络,关系共同体与信仰共同体及宗教共同体也有类似之处,它们都主要地构成了一个文化体系,共同体的个体在他们的心理归属上都有很强的感觉,从分析层次上看,关系共同体是一个处于中间层次但偏向于宏观层次的共同体概念,它处于像“语言共同体”“信仰共同体”这样一些非常宏观的共同体与“村庄共同体”“基层集市共同体”这样一些比较微观的共同体之间的共同体形式。在现实生活中,关系共同体的概念实际上类似于中国广泛使用的“自家人群体”(彼此认同的自家人群体)的概念,但是又不仅仅指建立在家族亲属圈基础上的完全意义上的自家人。关系共同体的表现形式主要有血缘关系圈、地缘关系圈、业缘关系圈。

  对于中国的社会关系格局,迄今为止,仍然没有一位学者能够提出一个崭新的概念,而只能在费孝通差序格局理论的基础上予以扩展。无论是血缘社会、熟人社会这样的传统乡土社会,还是变迁后亲缘社会、半熟人社会这样的现代社会,或是差序格局的理性化等都是在此基础上的扩展。改革开放以来,政治一体化时代结束,经济关系和利益原则开始重新梳理和编织当代农村社会网络,利益动机、经济标准已无可置疑地成为农村社会生活的准绳,在农民越来越理性化、功利化的今天,村民几乎是游散的个体,是沉默的大多数,可以说差序格局的状态已基本解体。这种状况也导致了乡村社会的信任危机,信任缺失不仅表现在个人层面,村民和外人之间,不同阶层的村民之间,甚至亲缘关系之间也出现了信任危机;在制度层面,越是到基层政府,政治信任度越低,基层政府的信用不断流失,胡荣、孙昕等学者对我国基层政府的政治信任度的调查也证明了这一点[9]。因此,从社会资本理论角度出发,探讨乡村社会性质与特征,对重建乡村社会信任、维持乡村社区社会秩序有着重要的意义。

  乡村社区社会资本的类型研究:乡村社区社会关系研究的理论拓展

  ()社会资本研究的源起与定义

  近年来,社会资本理论成为社会学研究中的一个热点理论,也是经济学、政治学等诸多学科理论分析的重要视角。“社会资本”最初是一个纯粹的经济学概念,是与“个人(私人)资本”相区别的。在古典社会学文献中,认为社会资本有四种理论传统:(1)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有限度的团结”,即不利的情形可以促使大家凝聚起来;(2)齐美尔的“互惠交易”、规范和契约,这些是通过个人化的交流网络而出现的(如邻里互助)(3)迪尔凯姆和帕森斯所讨论的“价值融合”、“集体意识”等概念,认为价值、道德原则和信念先于契约关系和非正式的个人目标而存在,而不是严格工具意义上的;(4)韦伯的“强制性信任”思想,即正式制度和特殊的团体背景使用不同的机制来保证实现对已经达成的行为规则的遵守,前者(如官僚)使用的是法律、理性机制,后者(如家庭)使用的是实质、社会机制[10]。当代社会资本的研究是从雅各布斯、布迪厄、格伦·劳瑞等人的研究开始的。在科尔曼、伯特、普特南、波茨等学者的努力下,社会资本研究逐步理论化并引起广泛的关注。科尔曼认为义务与期望、信息网络、有效规范、权威关系、社会组织,是社会资本的形式[11]356。奥斯特罗姆认为社会资本是基于共享知识、理解、规范、规则和期望所形成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模式,凭借这种模式,个人组成的群体完成经常性的活动[12]。罗伯特·帕特南认为:“社会资本……指的是社会组织的特征,例如信任、规范和网络,它们能够通过推动协调的行动来提高社会的效率。”[13]208在罗伯特·帕特南看来,社会资本包含三个方面的意义。一是社会资本主要是与公民的信任、互惠和合作有关的一系列态度和价值观构成的,其关键是使人们倾向于相互合作,是信任、理解、同情的主观世界所具有的特征;二是社会资本的主要特征体现在那些将朋友、家庭、社区、工作以及公私生活联系起来的人格网络;三是社会资本是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的有助于推动社会行动和实现行动目标的特性[14]380。正如汤姆·舒勒(SchullerTom)和史蒂芬·巴仑(BaronStephen)等人所指出的,“纵观不同的社会资本文献,信任和网络被认为是社会资本的两个关键内容。其他的词,如规范或者义务也经常被提到;但是,这些概念非常笼统,它们的使用通常也带有修辞的意义,以至于它们在社会理论和研究中的发展和应用不能准确地被包含进去,即使以概括的形式。为了提供对这些词的含义的洞见而不只是一种综合和批判,甚至对我们已经选择的两个词,我们的分析也必须是非常有选择性的。”[15]

  ()三种类型的社区社会资本:同质性关系、异质性关系、链合性关系社会资本

  在社会资本的类型研究中,在当前比较流行的使用中,将社会资本从两个角度加以界定:(1)从网络角度看,它被理解为一种社会结构;(2)从规范和社会信任角度看,它被理解为一种社会文化。它们分别被称为社会资本的“结构方面”(a structural aspect)和文化方面(a cultural aspect)[16]200。社会资本的结构方面一般体现自愿组成的协会的关系之中;社会资本的文化方面则主要体现在社会规范和价值之中,特别体现为社会信用。

  厄普霍夫(Noman Uphoff)教授区分结构性社会资本与认知性社会资本所依据的是社会资本的不同来源和表现、动力因素和一般功能。他指出“社会资本通常被理解为作用或规则上的(结构性)源泉与精神或态度上的(认知性的)源泉之间的某种组合”②。结构性社会资本是外在的和可观察的,而认知性社会资本是内在的和不易观察的。杜克大学的安妮鲁德·克里希娜(Anirudh Krishna)在《创造与利用社会资本》的论文中提出社会资本的两种类型:制度资本与关系资本。根据他的解释,制度资本与促进互利集体行动开展的结构要素有关,如作用、规则、程序和组织;关系资本涉及到在与他人合作中影响影响个人行动的价值观、态度、准则和信念[1]91-121

  而经济合作发展组织(OECD)从不同维度在社区层面描述了三种类型的社会资本(bondingbridginglinking social capital)。本文认为,这三种类型的社会资本虽然在中国本土大家翻译的字面意思不一样,但从乡村社会关系的性质出发,即可对应中国乡村社区的同质性关系社会资本、异质性关系社会资本以及链合性关系社会资本。同质性社会资本是以强关系,人们之间背景相似和有相同的兴趣爱好为特征,包括家庭和朋友之间的联系。异质性社会资本指的是社区内距离更远的同伴或者工作伙伴非正式的联系,是一种比较松散的联系。而链合性社会资本指的是不同社会阶层和等级中的联系,他们取得的权力、财富、社会地位都属于不同的集团[18]42

  同质性关系的社会资本被认为是创造社会资本的“最基础的步骤”,是社会资本促进民主治理和经济增长直接相关的桥梁形式,强同质性的联系提供了成员间信任和互惠关系的基础,便于组织内部合作和协调[19]。但是,如果没有异质性的联系,社区组织创造的地方性的机构和制度将会是封闭的,对其他人有敌意甚至会产生腐败。在同一社区内建立各种不同地方性组织的联系,加强与其他社区的联系,能够导致一个更加开放、民主的地方性组织因此也能为整个社区谋利,因此也能将临近的社区联系在一起[19]。从民主治理的角度来说,异质性的社会资本比同质性的社会资本更富有成效性,同质性社会资本的下降,能够导致具有更加排他性的建立在血缘、阶级、种族宗教等基础上的团结[20]。高存量的同质性的社会资本因此将会导致社会一些排他性集团的出现,甚至引起这些集团的冲突[21]。由于异质性社会资本能够将不同背景的人们联系起来,因此异质性社会资本能够跨越社会的差距和鸿沟,增进更加具有包容性的社会团结。这种跨越式的网络联系超越了社会差距,增强了不同人们之间的联系,培养了宽容的精神,从而阻止了团体只关注自己内部的发展。对于链合性社会资本武考克和斯瑞特近年来提出了更加精炼的研究框架,同质性社会资本、异质性社会资本主要是指一种水平的联系,而链合性社会资本更多是指一种垂直性的网络联系,尤其指权力结构上明显垂直的差别联系。他们认为组织也需要创造链合性社会资本,他们应学会在正式的制度中增进社区的利益,参与公共政策,与官员们积极联系。

  乡村社区社会资本的主要表现形式

  所谓乡村社会资本是指嵌入于乡村社会关系之中,可以动用的社会资源(如熟悉、信任、乡规民约、权威、国家的各种政策和制度等)的总和,有了它,乡村社会成员的行动更加便利,熟人社会的治理成本大大降低。农村居民的社会支持(经济支持与精神支持)和社会互助主要以家庭成员以及由家庭关系延伸而成的族亲、姻亲为主。家庭关系仍是农村社区最为主要的社会关系,是最主要的社会支持网络。

  村庄的同质性关系社会资本表现为镶嵌在以“血缘关系”、“宗法制度”等原则编织而成的各种社会关系网络中的社会资本,如礼俗人情、宗法关系等,具有先赋性、继承性等特征。主要表现为:(1)个人或家庭社会资本,由于社会资本的代际相传,因此家庭社会资本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类型,个人的一些联系网络,它主要体现为个体之间因地缘、业缘、趣缘等而形成的同样的经历,如,同学、同乡、同事等,进而形成的个人之间的非正式网络关系。这种非正式的人际网络关系,无论在中国还是在外国,也无论在中国的农村还是在中国的城市,它是无处不在的。(2)家族、宗族关系网络,它主要体现为因血缘、姻缘或者说亲缘等关系构成的社会网络。由于农村社会结构仍然主要体现为“差序格局”,因此家族、宗族依然在农村人的生活中占据最重要的地位。家族、宗族网络的涵义也较传统乡土社会有了新的内涵。在调查中,我们观察到,家族宗族网络已不像传统社会那样,家族宗族组织有着明显的组织界限,当代农村中家族宗族至多是以非严格意义上的网络形式在影响着农村人的生活,家族宗族虽然失去了传统社会的严格的组织形式,但它仍然将农村人“笼罩”在自己形成的网络中生活。

  村庄异质性关系的社会资本表现为以下组织型的社会资本:(1)功能性、娱乐性网络,它主要体现为村民为达到某些特殊利益而自发设立的一些功能性组织所形成的网络,如,如农会、商会、农村互助会、乐施会、老年协会等,能有效地培养村民的公共精神。这些组织网络大多是改革开放以后,伴随着农村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改革的推行而产生。(2)象征性活动网络,主要指因习俗、惯例、宗教信仰等原因而形成的网络。在我国一些农村地区,信奉着各种不同宗教。而且在有一些农村地区,宗教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在农村治理和管理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例如,庙会、佛教组织、天主教组织等。即使在那些宗教活动退出农村村级治理舞台的地方,它对农村人的日常生活也产生一些重要的影响。

  村庄的链合性关系社会资本。链合是指网络和网络之间的联系,链合强调单独依靠网络内部自身的力量,容易形成社会封闭,不利于团体的发展,通过不同的网络之间建立联系,实现“链合”可以弥补网络自身的不足,为团体的发展创造条件。武考克和斯瑞特对链合性社会资本给出了如下定义:“链合性社会资本是一种尊重的规范,具有信任关系的人们之间的明晰的、正式的、制度化权力互动的网络联系,或者社会的权威等级构成。”[22]它是一种垂直性的信任,“垂直性信任”——罗斯泰恩(Rothstein)把它定义为“对政治和社会机构的信任”[23]。链合性社会资本联系是具有垂直性权力关系的人们创造的对正式机构信任的纽带[24]。链合性社会资本深嵌于一个地区的过去与现在的政策环境中,国家通过各个层面的政策来培育一个环境以促进生机勃勃的公民社会的发展。链合性社会资本能在正式的基础结构和社区的非正式的松散的联系网络之间起到通道作用[25]。链合性社会资本既表现为村庄与村庄之间的网络联系,也表现为国家正式的制度、政策和组织在村庄内的融合,获得本土资源的支撑。

   

  费孝通先生说:“中国的乡土社会中本来包含着赖以维持其健全性的习惯、制度、道德、人才,曾在过去百年中,不断地受到损蚀和冲洗,结果剩下了贫穷、疾病、压迫和痛苦。”现代性的强势入侵,乡村社会也出现了严重的利益分化,在农民之间形成了多元化的利益需求。民间权威、家族网络、熟人社会的共同体意识太薄弱,传统的组织文化资源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市场经济的冲击,人们越来越理性化,功利化。正如杜赞奇所言:“因为‘现代化’过程中的国家政权完全忽视了文化网络中的各种资源,而企图在文化网络之外建立新的政治体系。在‘现代化’意识形态偏见影响下,国家政权力图斩断其传统的甚至被认为是‘落后的’文化网络的联系。其结果必然是,尽管乡村精英领导有与国家利益结为一体的雄心,但文化网络在国家范围内赋予乡村精英领导作用的能力却在消失。”[26]53

  在目前农村由传统向现代转型过程中,传统遭到摧毁,而国家正式制度和正式组织又是强势介入的,如果缺乏本土资源的有力支撑,即吉尔兹所说的地方性知识,则会削弱乡村建设政策、资金输入的效能。以传统和现代对乡村社区社会资本的划分并不能客观反映目前乡村社会资本的状况。乡村的传统和现代之间,并不存在不可跨越的鸿沟,传统文化资源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乡村社区的文化基础和文化网络与外部环境沟通的纽带,并且是乡村社区自组织的基础。传统的文化资源内生于村民的日常生活中,有着天然的“合法性”,因此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和整合力,它既承载着国家与乡村社区的关联互动,保持着村落社区社会结构的稳定,在实现乡村文化传承、建构社区认同过程中,都起着重要作用。像宗族、宗教这类的传统组织并非一成不变地恪守传统,只对现代性做出消极反应,而且能在传统与现代的碰撞过程中,经过接触、解读、消化、吸收与转化,不断地适应社会发展。而以乡村社会关系为基础,即同质性关系、异质性关系、链合性关系来划分乡村社区社会资本,既没有割断传统与现代的联系,又是对传统资源的一种利用,可能是对乡村社区社会资本研究的一个理论拓展。

  注释:

  郭于华提出亲缘关系的概念,用以表达当前社会条件下不同于传统社会中宗族关系的人际关系网络。

  厄普霍夫认为,科尔曼和普特南所给出的社会资本的定义分别体现了社会资本的两个不同方面,科尔曼侧重于社会结构,强调网络关系是社会资本的源泉;普特南侧重于社会认知,强调共同的信仰、价值和信任是社会资本的来源。参阅厄普霍夫,《理解社会资本:学习参与分析及参与经验》,见帕萨·达斯古普特等编:《社会资本:一个多角度的观点》,张慧东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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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Social Relations of Rural Commun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Capital

AbstractMost types of social capital researches divide social capital into traditional type and modern types from the qualitative perspective in China\'s rural society. The local theories that describe the nature of the social relations in China\'s rural community include differential patterns of theory, theory of tight ring structure, relations of community theory. In modernity context, the explanatory power of these theories is limited. In the reconstruction of social trust, social capital theory is of much significance for understanding the nature of rural social relations. Based on this, social capital can be divided into bonding social capital, bridging social capital, linking social capital, which may be a theoretic expansion of social capital.

Key word:  Rural community   social relations bonding   social capital bridging   social capital linking   social capi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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