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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30年中国社会分层结构的变迁
李强
本文为作者在“第六届中国改革论坛”——纪念中国改革开放30周——上的演讲,该会议由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举办,于
我今天从怎么理解30年结构变化的角度来谈,结构变化更多的讲是阶级结构,构成这个社会的阶层、人群发生了什么变化。有四点,或者叫做共和国四个实验。
我们的共和国前二十几年,毛主席领导的不到30年的时间,我把它叫做打碎阶级结构的实验,这个实验不是我们首创的,马克思曾经说过这个概念。但是我们这个打碎比较彻底。现在也在反思,我们打碎的那段时间,农村打碎了,这是真的,历史上也没有过的,把所有地主的土地都掠夺分掉了。打碎结构有一个大问题,原来的结构,文化有载体,价值观有载体,原来农村的载体叫做实现阶级,从清末以后就衰落了,但真正是我们摧毁的。摧毁以后农村就没有一个价值观念的载体,这是今天农村混乱的最主要的原因,没有信念,干部曾经想取代,但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强调利益结构,干部也成为为自己获得利益的一个群体,他也要生活,他不再成为一个利益的代表,这样他不再成为道德观念的载体。所以现在农村有了问题,当然像华西村(4.40,0.20,4.76%,吧)、韩村河,村长可以成为价值观念的代表,所以还维持着原来的结构。在打碎这个实验做的时候,原来任何时候都没有人做过,工人领导一切,清华大学真的就是工宣队进来了。
改革以后的一个基本实验,从结构上来看就是恢复结构的实验。恢复结构的实验成功不成功?30年,很成功。一个结构打碎怎么能够恢复呢?中国很幸运,我们当年打碎结构的时间并不长,农村打碎的时间长一点,但是城里真的把结构打碎是1956年的事情,我们当年定五星红旗的五星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小星星就是代表民族资产阶级,我们并没有想打碎它,但是后来打碎了,1956年打碎,1978年想恢复,最初小平把荣毅仁、王光英这些人请出来。我在农村有一个调查,当时有一个词叫“老个体户”,就是我们在56年那个个体户,人家重操旧业,这和苏联完全不一样,苏联革命70多年,老一代人完全死掉,它想恢复结构也恢复不了。前一段有个俄国人来,他讲,叶利钦想让俄国回到俄罗斯,回不去,为什么呢?就是社会记忆丧失了。讲得很有道理。我们中国人能够回去,就是社会记忆还没有丧失,这一代人还活着,这30年无非就是恢复结构,比如说我们能理解工商业层、个体户,很快就恢复起来了。在恢复的过程中也曾经产生过很多争议,我记得改革最初的时候,小平想恢复知识分子的地位,当时中组部天天下文件,真的操作,直接给提工资、恢复工作,叫做提高知识分子的社会待遇。有一段时间工人并不满意,八十年代初读一些文章的时候,工会很不满意,他们当时搞“黑爪子、白爪子”,到底谁创造财富?他们认为是黑爪子(工人)创造财富,知识分子(白爪子)并不创造财富,他们并不平衡。1984年有一本杂志叫《中国青年》,那时候在大学里《中国青年》很流行,发了一个问卷,回收了7万份,问当时的人,你认为谁的收入最高?测两个指标,一个是声望地位,一个是收入地位。回答的结果是个体户收入最高。
在1984年的时候,真是做小买卖的人收入最高。但是一测声望,在所有的行业里,个体户的声望最低。研究生居然是声望最高,其实研究生并不是一个职业。这证明,有一个阶段里出现了很复杂的局面。总之,在恢复结构的过程中出现过各种复杂的局面,到今天,应该说基本上恢复到一个社会的常态结构。陆学艺(音)写了《中国的阶级阶层》,他并不是研究阶级阶层的,但他比较有政治头脑,他想证明新的阶层地位比较重要,但是他忽视了一点,宪法里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他的结论是中国分成十个层,谁是最高层?高级领导人,中央领导是最高阶层。谁是第7、8、9阶层呢?工人、农民等等。他的结论也有数据证明,工人、农民的收入真的很低。他无非就是阐述了社会阶层的真实状态,但我相信,任何社会都是这样的状态,精英层社会地位高一些,一般阶层社会地位高一些,所以我们今天的社会仍然是一个分层的社会。
第二个实验,从分层的角度看,实际上解释的是谁得到了什么,我们讲分层就是讲这个问题。毛主席的时候是强调哪些阶级不应该得到什么。
第三个实验是资源在社会各阶层中的配置方式实验,过去是一种配置方式,今天是另一种配置方式。从分层的角度讲,这个是研究叫“怎样得到的”,这是最核心的问题。谁得到什么只能证明谁得到的多、谁得到的少,怎样得到更多的证明社会正义,他得到的合理不合理?他真正是一个有本领的人吗?我算了一下,今天大概有5种得到资源的方式,第一种是比较合理的,叫做市场的配置,这是我们改革以后真的想引进市场机制。与此相反,在改革之前我们曾经想用政府行政方式来配置,这也有其合理性,基本化的配置也是一种配置,比如分房子,也是一种配置。但当时的分配更多强调的是身份的配置,身份配置也有其不公平的方面,但不管怎样,改革以后的市场配置确实起的作用比较大,应该说是配置里很重要的因素,更多的讲的是市场以后的公正方面。
其次是政府继续有作用,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来论证,中国这个社会特别奇怪,政府政策居然可以创造结构。我们每一次写完政府文件,我们今天的社会结构绝对是政府当年的政策文件决定的。
第三个政府配置资源大体上是通过公共政策,而私人权利配置不合理的因素会更多。
第四个配置是单位配置。第五个方面是关系的作用。改革30年,在配置资源上我们确实不能忽视一点,关系非常重要。社会学研究,关系很复杂,有强关系、弱关系、潜在关系,等等。我曾经提出两个假设,关系究竟是聚财了还是疏财了?很奇怪,两个方面都有,不管怎么样,关系配置资源。
最后是老百姓的博弈,特别有意思,老百姓用拳头来博弈,配置资源吗?配置资源。比如上次大家看的“全世界最牛钉子户”,原来是个散打冠军,为什么他能最牛?他是全国散打冠军,谁敢惹他?目前有各种各样的抗争、抗议,各种各样的斗争极其激烈,管用吗?真的管用。我发现,最牛的钉子户得到的资源真的非常巨大,这合理吗?当然也不一定合理。
最后一个实验是缓解工业社会矛盾与冲突的实验,这是我们今天碰到的。改革以后推进市场工业化、城市化,全世界都证明,在这个阶段里是社会矛盾比较激化的时期。如果是社会矛盾比较激化,就要有办法。我认为,30年有没有成功经验呢?有,我管它叫缓冲机制。我在文章里提过6种缓冲机制,一是基层政府,包括村委会、街委会,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是帮着缓解矛盾的;二是传统单位缓解矛盾;三是传统的政治身份,我们仍然有传统的政治身份群体,前一段时间我研究廉租房就发现,廉租房是分给那些政治身份地位高的人;四是保障机制;五是中国特色的一个,中国是通过家庭来做社会关系的协调和疏解,家庭关系也配置资源,一个家庭不是人人都富了,一个人富了以后,父母常常出面,让有钱人拿出来给没钱的人,而他不是这么说,他说“我的钱是给小孙子的”,家庭就把资源给配置了,这是中国特色。
以上我介绍一下在共和国60年里完成的四种实验,这也从另一个侧面看出我们社会结构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