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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专访著名社保专家郑秉文——
“傻根”们的养老愿景
《齐鲁周刊》(山东省发展与改革委员会主办)
2009年第2期(总第479期),
本刊记者 王欣芳
中国现行的养老保障制度的最大不足在哪里?什么样的养老保障制度能够有效解决公民基本生活保障问题?中国的养老保障制度如何体现对弱势群体的关怀?针对这些问题,《齐鲁周刊》采访了著名社保专
养老路上我们“进两步退一步”
《齐鲁周刊》:谁都希望“老有所养”,但我国现在的养老保障制度明显不能达到这个目标。您认为我国现行制度最大的问题在于∙∙∙∙∙∙?
郑秉文:覆盖面小!现在我国最基本的养老保险只能覆盖应保人数的30%左右,而发达国家一般则高达80%。很多人进入不到保障制度中来,而制度中又有很多人断保退保。
《齐鲁周刊》:造成断保退保的原因是什么?
郑秉文:我国目前的保障模式便携性太差,基本的养老保险关系不能转移接续,因此跨地区就业劳动者的缴费年限不能累计,数额也会随着工作的转移锐减,甚至很多劳动者不能享受最基本的养老待遇,所以就只能常常选择退保,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农民工退保潮就是最直接后果。
《齐鲁周刊》:某种公共制度不合理,往往要从农民工等弱势群体身上得到最清晰的反映,养老保障也不例外。
郑秉文:养老保障制度的便携性问题不只是反映在农民工和弱势群体身上,城镇居民和其他群体也面临同样的问题。由于人们的异地流动需要办理繁杂的手续,接收地政府还会设置种种准入门槛排斥外来人员的进入——我们千方百计纳入到保障制度中来的劳参保人员因为制度本身的问题又退出了,“进两步退一步”,保障制度的覆盖面如何扩大?
碎片化只会让贫困合法化
《齐鲁周刊》:经济危机影响下的农民工返乡潮让他们的养老等社保问题特别引人关注。人力资源和社保部正计划推出“农民工社保”,但据了解您是极力反对这种做法。
郑秉文:我绝对反对!农民工的养老问题突出,就给他们单独建一个农民工养老制度,看似保障了他们的权益,实际上是让农民工的贫困合法化。这个农民工社保与城镇居民肯定是有差距的,缴费水平低了一半,就表明农民工比城里人的退休金要低很多,随着城镇化的发展,等他们年老退休时生活在城市里时,他们就有可能陷入贫困的境地,这不是加剧不公平么?
再者,谁没有制度我就给他建一个,以后就会有失地农民社保、务农农民社保、公务员社保、事业单位社保——这就是制度的碎片化。而每个碎片又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定,这极容易形成攀比,增加社会的不稳定性。
《齐鲁周刊》:其实这里涉及到了公平问题。碎片化会加剧不公平,但现行的制度就公平吗?
郑秉文:不公平,更不公平!目前最大的不公平就是很多人没有机会加入社保。其实,碎片化一直存在。在城市里,企业与事业、机关单位的职工养老保障就已经碎片了:与公务员相比,企业职工的养老金低很多,尽管从2005年起到2009年国家已连续五年提高企业退休人员基本退休金待遇,但两者还是存在较大差距。
《齐鲁周刊》:到底什么样的养老保障制度是完整而且公平的?
郑秉文:建立统一的养老保障制度,把现在的城镇基本养老办法加以改革和完善,使其最大化的覆盖国民,而且无论国家领导人还是“傻根”,他们都在同样一个养老制度里,享有相同的社保权利,这样才能说是公平。
《齐鲁周刊》:但这更像一个美好的憧憬,以我国现在的实力能做到吗?
郑秉文:这跟财政实力和资金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制度设计问题,主要是看中央政府的决心啦。改革有困难,但困难再大也大不过中央政府的决心,只要中央政府有一个一揽子设计,就能解决问题!
现在我们用“碎片化”的办法逐渐扩大覆盖面,但这只得到暂时的效果,后患无穷啊!若改革呢,把现存基本养老制度加以改造,让它覆盖全民,其过程可能是艰难的,之后却有点一劳永逸的味道。
“养老窟窿”是行外话
《齐鲁周刊》:有数据显示,截至2007年底,我国养老金空账已达9000亿元,现在也有很多专家积极“探讨”养老金窟窿是怎样形成的。
郑秉文:我想大家是被这个庞大的数字唬住了,而填补养老金窟窿的说法其实是个自欺欺人的命题。为什么呢?因为这在相当程度上是“算”出来的:你设定的账户比例越大,窟窿就越大,2005年从11%缩小到8%了,这个窟窿就小了。那么,填补这个窟窿有什么意义呢?即使填补了,那么多资金放在那里干什么呢?
仅就近四、五年来看,我国基本养老基金一直呈节余状态,每年结余1000亿元左右,到2007年底,滚存约有7400亿元的制度收入。面对这笔巨大的余额,如何避免贬值和有效投资,这已经成为一个天大的难题。几年来这笔巨额基金都以2%的低利率烂在银行里,如果通胀率大于2%,这笔资产就是负利率,那样我们的钱才是浪费掉了。这其中牵扯到的不只是金钱的流失,更是制度的损失和政府公信力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