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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的社会网络传播现象与机制研究
王军利
《中国青年研究》2019年第9期
摘要:研究以社会网络的理论视角分析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失范问题,通过国内外权威数据库,检索并梳理相关文献资料。结果发现:(1)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传播、扩散呈现出明显的人群聚集现象,即人际传播或者传染;(2)人际关系网络影响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的扩散范围与速率,行为传播的同群效应特征突出;(3)同质性、中心性、传递性等社会网络属性特征,是制约身体活动行为传播的动力因素。结论认为,预防青少年身体活动不足的社会性传播,引入社会网络理论的干预方法与手段是可行的,但影响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传播的社会网络扩散机制仍有待深入研究。
关键词:青少年;身体活动,社会网络;扩散;传播
目前,全球约有五分之四的青少年身体活动不足,而我国青少年的身体活动状况不容乐观,日常生活学习中的久坐行为与屏前行为非常普遍。另一方面,我国青少年学生的超重率与肥胖率分别为28.5%、11.7%;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的近视率也不断上升,处在45.7%~87.7%之间;学生的身体素质提升缓慢,尤其是大学生仍然是持续下降的状态。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石,更是特别重点关注的人群之一。积极的身体活动参与有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发展,促进和提升青少年身体活动水平的工作刻不容缓。鉴于当今社会发展的一个基本趋势,即是从相对封闭的小群体生活走向日益开放的网络化社群生活,人类社会无论是在网络结构规模、网络连接的密度,还是在网络成员的沟通方面,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社会网络并不只是一种静态的关系结构,也是一种在认知和人际间互动层面的微观过程中表现出的各种动态与交织。关注社会网络与行动者之间复杂性的、独特性的、持续性的相互作用,只有通过探讨行动者所嵌入的网络关系,才能理解行动者的活动表现;只有通过探讨个体行动者构建的关系网络,才能理解系统层面的样态与特征[1]。尽管社会网络对青少年吸烟、酒精滥用、性行为等健康风险行为的影响与干预已经得到广泛研究,但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改变与发展作为一个复杂的社会性问题,其社会网络层面的相关因素、理论、机制有待深入研究。
一、社会网络选择与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
1.社会网络的阐释
20世纪40年代,英国人类学家拉德克利夫·布朗首次提出了“社会网络”的概念,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社会网络才被明确定义,即由某些个体间的社会关系构成的相对稳定的系统[2]。社会网络革命(social network revolution)也被称为新时期影响人类社会的三大革命之一,其带来的社会关系变化主要表现为广泛性连接、群体性弱化和个体自主性增强等[3]。目前,在社会科学领域最强有力的观点之一就是认为个体已嵌入庞杂的社会关系和交互网络,如同柏拉图时代的社会哲学提出社会秩序问题那样,社会网络理论将为各种各样的社会现象给出合理解释。
社会网络中的个体被抽象为节点,个体之间的社会连接作为节点之间的边,共同形成一个复杂的关系网络。现实世界的网络大部分都不是随机网络,具有无标度网络的严重异质性,其各节点之间的连接状况(度数)也存在不均匀的分布特性。也就是说,少数的节点拥有大量而紧密的连接,其他大部分节点却很稀疏。社会网络的连接代表了各种社会关系(包括朋友关系、同学关系、血缘关系、地缘关系、学缘关系等),经由这些社会关系,把从偶然相识的泛泛之交到紧密相依的家庭成员或组织团体串联起来。当然,人们的行为选择与表现也往往受到所在社会关系网中的其他个体和环境因素的影响,因为个人无法完全脱离社会而存在。但社会网络产生相互作用基本在三度之内的,即某个人、朋友、朋友的朋友。依据强弱关系对网络内部个体间活动信息流的影响作用,强关系可能对促进一个组织子系统内的信息流更重要,弱关系对促进组织子系统之外活动的信息流更重要[4]。总之,社会网络视角将为分析社会群体结构、解释这些结构中被观察到的行为现象提供一系列方法与见解,对青少年人际关系网络中的身体活动行为研究也颇有助益。
2.青少年的社会网络结构与特征
尽管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社会网络存在一定的差异性,但对于个体而言,人的整个社会网络规模一直到成年早期均是保持增加的趋势,然后稳步下降;从青少年到老年,家庭网络基本上保持稳定;其他网络、同事或邻居只是在特定的年龄范围时显得重要[5]。对于青少年来说,同伴关系网中的凝聚力和密度均显著低于友情网,意味着他们的社会交往和资源获取更多依赖于现实社会中的友情关系。此外,网络联系相对紧密并组成亚群的个体,更容易与其他个体形成不同的“小圈子”,不断改变着已有的人际交往结构[6]。
在小学阶段,如果青少年有兄弟姐妹或者亲戚的存在,不同的班级之间会有联系,且其朋友网络主要是因为兄弟姐妹或者亲戚的存在而发生;一旦兄弟姐妹或者亲戚之间的联系不存在,就只有班级里的同质性网络关系;由于大学生在择友方面有更多的选择性,其社会网络中异质性群体增加[7]。同大学生的社会网络相比,高中生的网络特征主要表现在网络规模、亲密度的年龄和性别差异;而且从高中阶段到大学阶段,理想人物(特别是虚构的人物角色)对青少年学生的影响力明显下降[8]。尽管高中生与大学生在社会网络的整体规模上差别不明显,重要的社会网络关系类型多为现在的朋友、现在的同学、父母以及过去的同学,但社会网络的亲密度对青少年的人际关系影响较大,大学生明显高于高中生[9]。于是,个体的社会网络随着时间的推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而且随着其成员共同活动和从属关系、个人属性的相似性以及网络周期的关闭而发展。在大学期间,网络演化主要是由网络拓扑本身产生的影响和网络嵌入的组织结构所主导。如果没有全局性扰动的情况下,某些单个属性可能是不稳定的,而平均网络属性则趋近于一个平衡态[10]。
综上所述,对于青少年的人际关系网络来说,尤其是大学生的社交网络,是一种典型的无标度网络。依据其人际网络的同质性程度,可分为水平型网络和层级型网络,前者如同学、朋友、舍友等,后者如师长、学长/学姐、辅导员等;依据社会网络的功能特征,可分为情感性网络、工具性网络、混合性网络,其中老师、辅导员等较多属于工具性网络,家庭成员、恋人等较多属于情感性网络,舍友、同学等则属于混合性网络[11]。但在移动互联网科技的快速发展与影响下,青少年的人际交往逐渐呈现一些新特征,如虚拟化的人际网络关系成为现实社会人际关系的延伸,甚至是主要组成部分或者补充。由此可见,青少年社会网络的特性源于青少年的身份特点,但其社会网络影响的持久性与深远性可能对个体未来发展有重要作用。以至于个人网络也是学习过程中最强大的影响因素,如表现优异的学生更倾向于同其他高效的人建立社会关系,并且成绩好的学生比成绩差的学生能够发展更大的个人网络[12]。
3.青少年社会网络对其日常身体活动行为的影响
与身体活动积极者相比,身体活动不足者的社会网络表现出明显的差异,如不锻炼者往往聚集在经常不活动的群体中[13]。研究发现社会网络不仅能够促进个人参与集体行动,“催化”大型集体行动,通过社会网络也更容易建立跨组织的联系[14]。在校青少年的朋友网络能够影响其身体活动水平,并与他们直接或间接接触的朋友的身体活动有显著正相关[15]。青少年结交朋友能够增加其运动的动机,例如在朋友面前的骑行距离也会比单独的时候更远(p<0.001),说明同伴可以增强青少年从事体育活动的积极性[16]。有更多的朋友和更大比例的同性朋友,青少年还会在课外参加更多身体活动;在课间的身体活动强度方面,也同朋友中参与运动的人数有积极联系;上述情况也会因性别而异,如男孩比女孩网络受到他们朋友网络的影响更大[17]。但总体而言,那些运动活跃的同伴能产生更加积极的影响。如果一个被提名的同伴有规律地锻炼和健康饮食,被调查者也这样做的几率更大[18]。也就是说,朋友的身体活动水平越高,个体的身体活动水平可能也越高。总之,一个人身体活动水平的变化也能反映他的朋友身体活动水平的变化。
此外,父母也认为孩子的屏幕观看和身体活动行为受到孩子兄弟姐妹和朋友的影响。朋友伙伴对孩子参与组织性的身体活动有更大影响,而兄弟姐妹主要影响非正式的和自发的身体活动参与[19]。青少年儿童和他们的朋友之间不仅存在身体活动水平的相似性,朋友在塑造身体活动行为中也起着重要的影响作用。同时,父母的支持也至关重要,因为其可以减少青少年感知的内部障碍,并影响日常的中等强度身体活动参与。如果父母过去和现在都是身体活动的积极参与者,青少年将比其他同伴朋友更有可能表现出积极的身体活动行为[20]。虽然青少年的身体活动和屏前行为干预应该考虑其所处的社会网络环境,但值得注意的是,朋友伙伴对青少年身体活动的影响并不是通过身体活动认知来调节的,而是同伴选择的友谊网络与身体活动之间存在的相互依存关系[21]。所以在儿童和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的干预方面,朋友选择可能对促进和维持积极的行为健康与发展至关重要。
二、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传播的社会网络机制探析
1.社会网络与身体活动行为的传播扩散
行为扩散是指处于特定社会系统中的个体(包括人类个体或其他认知体),通过信道交互使自身行为特征对其他个体行为产生影响,并导致行为在整个社会系统中不断扩散与演化的过程[22]。因为人们的任何行动都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关联的,他们之间所形成的网络关系结构决定着其行动机会及其结果。于是,社会网络分析作为社会结构研究的一种独特方法,从更为现实的层面上分析行动与结构之间的辩证关系,是分析人际间行为传播扩散的理论基础。网络结构、个体行为选择策略和社会网络演化等因素对行为传播扩散过程有重要的影响,个体异质性、个体有限理性特征、社会强化以及网络异质性等也至关重要。通过深入剖析个体的行为决策机理、社会系统行为扩散的发展机理,可为应用、调整、干预、控制社会网络行为传播提供依据。
目前,在社会网络理论体系中,弱关系理论、强关系理论及结构洞理论具有较强的代表性。连接是社会网络节点的相互联系,按照其强度特征可以将社会网络中的关系划分为强关系和弱关系[23]。研究认为,紧密度高、异质性低、强关系多的“核心网络”对健康有积极影响,在网络中成员的相对地位对健康也起着积极作用[24]。与局部联系密集的网络相比,有许多相互高度分离的网络对行为传播扩散的有效性明显要低。还有一种竞争性的观点认为,如果行为需要社会支持性强化时,具有更多联系聚集的网络可能更有利于行为传播。若局部有多余联系的网络被人为重新连接起来,能够提供跨越社会空间的捷径,且与相应的随机网络相比,这时的行为传播会更远更快。例如那些对余暇时间身体活动感兴趣的青年人,更喜欢接近于社交网络的所有联系人,并更倾向于获取、谈论、交流相关信息。如果对这些行为给予更多鼓励,有助于促使他们积极参与体育活动[25]。因此,社会关系网络对健康既有直接的、短期的影响(心理健康、身体健康行为),也有长期的、累积的影响(例如疾病、死亡率),甚至网络干预就意味着对人口健康进行短期和长期投资的机会。但值得注意的是,相关机制仍需要进一步的理论和实证研究。
2.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传播的动力机制特征
社会网络已经被证明对健康行为的采纳有重大影响,但其贡献并不是由宏观的性质(小世界和无标度的)决定的,而是微观层面的社会关系更容易使人变化,并较少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26]。尽管拥有更大、更密集社交网络的人拥有更健康的生活方式,但必须弄清其内在的基本机制特征。
(1)身体活动行为传播的同质性规律特征
如果没有相似性,个体间的连接经常会很快消失,并在社会空间的局部位置上重新形成。社会网络中的交往趋向在于彼此之间的类似性关系(即同质性),其能够增加二元水平的相互影响。相似性孕育联系,无论是依照年龄、性别,还是信仰、教育、职业等某一秩序,都可在社会系统内的家庭、组织以及机构内产生同质性建构的某种相应连接。同质性原则被认为是构成每一种类型网络的纽带,因为它对人们接受的信息、形成的态度、经历的互动等产生强有力的影响。
其实,在二元关系水平层面,发生相互之间影响的相似性水平可能存在一个“阈值效应”,即最低值。如果最低水平的相似性阈值得到满足,加之部分其他特征的重叠能够产生行为的影响。在部分具有类似特征的个体中,同质性不仅可以在各种各样的社群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也能够对跨群体的行为传播产生重要影响。在同质性的社会网络中,类似健康状况的个体之间进行不断交流互动,有助于增加个体的行为意愿[27]。同样,个体和朋友之间的身体活动水平有相似性,不仅说明友谊选择存在同质性特征,还意味着同质性选择能够在塑造身体活动行为方面起到重要的作用。那些运动积极的参与者,基于性别、年龄和身体质量指数的相似性来选择伙伴[28]。个体倾向于同有类似身体活动量的同伴做朋友,然后模仿他们的朋友行为。这种同质性行为的程度是由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强度所调节的,若与被指定的同伴的关系较强时,个体参与这些行为的可能性更大[29]。于是,同质性意味着一个人同伴的健康行为将影响个体的健康行为,如果针对群体中的同伴进行身体活动干预,将是促进青少年身体活动的一种重要路径与策略。
(2)身体活动行为传播的同群效应特征
如前所述,人与人之间是相互联系的,他们的健康与行为也是相互联系的。社会网络的存在意味着人们的健康是相互依存的,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病人、医生、决策者、研究者所关心的个体事件[30]。身体活动行为是可以人际传播的,并存在一个“同群效应”现象。就像中国古语讲的那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有意思的是,即使生活在最近的邻居,也并没有发生朋友之间的类似影响,说明身体活动行为具有社会网络的人际传染性,但它的传染性随朋友之间的相对活动和性别而变化。例如在既定的社会网络中,不那么积极的跑步者容易影响更积极的跑步者,但相反则不是;此外,男性和女性都影响男性,而只有女性影响其他女性[31]。身体活动行为之所以容易通过青少年友谊网络传播,首先是因为在青春期,年轻人试图脱离父母的关系,与同龄人交往;其次是青少年同伴群体围绕着共同的行为(运动、电脑游戏、视频游戏、饮食等)而形成,这些行为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其群体的身体活动与健康[32]。此外,同群效应也呈现出交往不对称性,个体要么与体质最差的成员进行对比,要么采纳体质最差的同伴的饮食与运动方式。因此,改善那些体质较差个体的行为习惯可能是更加有效益的,其可以通过社会网络的乘数效应影响更多个体的健康行为[33]。
与单独锻炼的人相比,那些成对或成群锻炼的人更容易保持较高的身体活动水平,就是社会网络的同群效应表现,这有助于维持与改变行为方式。在线网络中对身体活动感兴趣的年轻人,更喜欢接近相关主题社交网站的所有联系人,并更有可能在社交网站上提供相关意见和信息。而那些提供意见和信息的人,也更有可能从别人那里寻求意见和信息,那些转发余暇时间身体活动信息的人也更有可能谈论与参与余暇时间身体活动。总而言之,同群效应可以为青少年身体活动干预手段的实施提供论据。如果在干预实践中可以采取青少年人际网络的同伴教育,不仅有助于提高个体身体活动行为改变的效果,还有利于群体干预行动出现“蝴蝶效应”,提升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促进的社会效益水平。
(3)身体活动行为传播的网络中心性特征
不同的网络结构决定其中心性的差异,如环式网络、链状网络、Y形网络、轮状网络等,一个人在网络中的位置也决定其健康行为选择的机会和限制。网络中的位置有助于确定目标人群能够从这些干预中获益的多少,还能够确定谁是网络中传播信息或行为的关键人物。与健康的同龄人相比,健康状况不佳的青少年多处于更小的本地网络,且占据更小的中心性位置[34]。稠密的网络关系结构有助于参与者之间更直接(距离更短)的沟通、更强的双向性、更频繁的对话,以及建立更强的群体归属感;稀疏的网络关系同样有自己的优势,其能够提供参与者更加自由的话语空间,或许更加多元的信息来源和视角[35]。也就是说,行为扩散过程中存在着明显的结构和空间约束。
社会网络的结构中心性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个人的行为和态度,决定了资源的流动,决定了机会的获取和行为的约束。如果缺乏社会关系,就容易缺乏诸如情感与信息获取、分享社会影响(规范)、社会交往等无形的社会支持,进而影响个体的行为健康。青少年在同伴群体内部的中心度能正向预测其问题行为,而中介中心度能负向预测其问题行为[36]。处于不同核心-边缘位置上的行动者,其知识建构特点也具有显著差异。行动者的中心度对信息分享层的知识建构有很强的正相关影响,对意义协商层的知识建构也有较强的正相关影响[37]。于是就个体而言,一个理想的人际网络是既有少而精的强联结,又有多而广的弱联结。如果说弱联结有利于获取更多信息和机会,而强联结有助于利用信息、把握机会。总之,紧密而规模较大的人际网络,意味着信息传播、交互程度、双向连接等更强,更有利于行为在网络内部的快速扩散,居于网络中心的关键人物对行为改变与行为扩散异常重要。
(4)身体活动行为传播的网络特异性特征
如果说同质性选择是社会网络发展的动力学因素,但社会网络结构形成和解构过程中,身体活动行为对同伴选择的影响也存在着差异性,甚至是有违社会网络发展动力机制的反常现象。如在网络初步形成时,青少年会避免与具有类似活动水平的个体建立友谊;另一方面,在网络还没有正式建立之前,容易与网络活动相似的同伴之间形成友谊。青少年晚期/青年早期,朋友网络的特点影响其身体活动和久坐/屏幕时间,但这些交互关系因性别而异[38]。在积极参与身体活动和身体活动不足的人之间,其个人社会网络也存在一定差异。对于不锻炼者而言,在其个人网络中有70%的不锻炼个体;而对于经常锻炼者来说,在其网络中有57%的人保持经常锻炼,这意味着存在更多的异质性个人网络。不锻炼者往往聚集在经常不活动的网络中,还将获得较少的机会和资源,以及较少的社会支持。与中小学生相比而言,大学生在择友方面有更多的选择性,所以大学生的社会网络中存在异质性群体。这些特异性构成了不同水平上的网络关系拓扑结构,就像青少年的友谊是一个动态的概念,其随朋友网络结构和交友方式的改变也会发生一些变化。同样,随着社会网络的时空发展,青少年身体活动的静态网络干预策略可能也要发生变化。青少年网络的特异性可能表现在阶段性、发展性、多样性、不平衡性等方面,以至于身体活动行为传播与扩散也具有复杂性,不能简单地采用改变网络结构与网络规模(如删减或增加个别网络连接)、模拟网络特征、实施同伴教育等干预手段,需要考虑青少年网络的内外部因素与发展特征。
三、促进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的社会网络对策
广大青少年学生身心健康、体魄强健、意志坚强、充满活力,是一个民族旺盛生命力的体现,也是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是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方面。习近平同志在不同场合一再强调,少年强、青年强则中国强。少年强、青年强不仅包括思想品德、学习成绩的方面,也包括了身体健康、体魄强壮。然而近年来,我国青少年群体的身体素质下降、超重肥胖率高企、近视检出率持续升高等体质健康问题突出。身体活动是增强青少年体质健康的必要因素,尤其是体育锻炼。青少年日常身体活动不足的流行趋势越来越严重,需采取必要措施提升青少年人群的身体活动意识,掌握生活式身体活动的必要技能、促进规律的身体锻炼行为也是当务之急。虽然现有的促进手段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身体活动行为,但一个主要的挑战是提高促进工作的有效性、可持续性以及针对最需要的人。诸如健康信念模型、社会认知理论、行为阶段理论、社会生态学理论等模型理论,促进青少年身体活动要么偏重微观个体层面要么趋向于宏观系统。于是,由于青少年人群的身体活动不足行为呈现群体性、流行性、传染性的网络化特征,采用常规的身体活动促进对策与行为改变技术很难奏效。
首先在理论分析层面,社会网络理论既能关注于个体行为,又能够从群体的视角处理人际之间的行为交互影响。基于社会网络的青少年身体活动干预过程,通过促进社会规范的发展,让身体活动行为成为该群体社会身份特征的一部分,使得该群体努力维持其行为以保持其身份。可以充分利用同质性、同群性、中心性等行为传播的动力因素,针对不同的动力因素特征采取不同的促进措施。如同质性要求依据青少年体质特征、行为特征、心理特征等合理分组分类促进,依据同群性则可采取同伴教育的手段促进身体活动,而中心性则可以针对关键人物进行干预,以点带面地扩大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促进效益。此外,平衡理论、弱关系假设、社会资本理论、结构洞理论以及角色理论等也是学理基础,同样也为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促进提供社会网络分析依据。不过,鉴于身体活动行为扩散影响因素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目前的实践仍缺乏统一的理论框架,加强研究势在必行。
其次是青少年的身体活动行为往往受到所在社会网络的影响与制约,最好的朋友之间具有相似的身体活动水平,社会网络中的亲密同伴及其身体活动是有效干预的重要影响因素。而且青少年的友谊是一个动态的概念,在朋友网络结构和结交朋友方式中的一些变化,也是社会网络干预中应该考虑的因素。当然,社会网络也是身体活动行为变化的一个重要的可调节中介,这可能涉及改变现有网络的结构或功能,或有目的地发展新的社会网络,以扩展身体活动行为在网络中传播的范围。社会网络促进手段为健康行为的改变提供了强有力的路径,因为通过个体层面交互关系建立立体的社会网络结构,具有解决群体层面或跨人群层面问题的优势。
再次是前人的实践探索可以给我们些许启示,如利用社会网络实施增加青少年身体活动的模拟干预,基于代理人的建模分析后,发现针对意见领袖的干预有效地提高了整个网络中体育活动的平均水平;如果针对最久坐不动的孩子进行干预,可能是提高他们身体活动水平的最好方法[39]。同样,利用计算机化的相对强化任务评价来衡量青少年的身体活动动机,并换算成身体活动积极程度与久坐的积分;发现朋友的出现增加了青少年身体活动的积极性,也增加了超重青少年的锻炼动机;说明友谊可以增进年轻人从事体育活动的意愿,并促进青少年的体育活动[40]。另有对英国青少年的研究显示,由学校的同学、附近的玩伴、组织团体的朋友或者父母朋友的孩子等组成的不同社会网络群体中,尽管青少年属于不同的群体,不同的群体参与不同的活动,但友谊网络对青少年体育活动的发起和维持均有影响[41]。如果对类似的人群进行同样类型的网络干预,也许会导致不同的结果,部分归因在于关键变量之间的匹配、行为变化的机制以及特定网络成员的角色和功能。总之,针对青少年社会网络实施身体活动干预不仅需要控制混杂因素,还需要进一步探索社会网络干预的具体理论假设与作用机制。
最后综合前述,未来的青少年身体活动干预研究与实践应该考虑社会网络的宏观和微观影响,以及其影响行为发生的交互过程。还应重点关注青少年社会网络的时空特征、归属关系以及网络演化趋势,以研究青少年身体活动行为的社会传染、社会扩散、人际影响等传播机制。值得关注的是,移动健康(m-health)和现实的互联网交流在促进健康行为变化方面的应用和整合也将是重要实践方向之一。有鉴于此,为了促进青少年日常身体活动并减少屏前时间,社会网络干预将是潜在的有效方法路径,也是一个增强传统干预效果的重要技术手段。
王军利:中国矿业大学体育学院副教授,体育科学实验中心副主任,博士,硕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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