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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中国乡村学派初论
———从费孝通
徐杰舜
本文发表于《学术探索》20101年第6期
摘要:从中国人类学乡村社会研究的路线图可以清晰地看到,从领军人物、成员(包括核心成员和一般成员)、代表作、理论贡献、学术范式及独特的研究风格上整体鸟瞰,乡村社会研究绝对是中国人类学的主流、主旋律,“中国乡村学派”,体现了中国人类学研究对象和范围的特征。
关键词:人类学;中国乡村学派;乡村研究;乡土中国;费孝通;林耀华
人类学诞生已二百余年,传入中国也一百余年了。2010年,在我们纪念人类学的中国大
这是因为中国人类学要真正走向世界,与国际学术界对接,应该看重创建被国际认可的“学派”,而非仅仅在著作和论文的数量上“做文章”。因为形成一个学派,要求人类学家在一个领域中不仅有几点“火花”,而且要形成“燎原之势”———在这个领域中要有成系列、成系统的研究,并在国际学术界得到认可、产生影响。世界人类学发展史告诉我们:开初的近百年人类学的中心一直在欧洲,执牛耳者大多是英、法及德国、奥地利的人类学家。直到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美国人博厄斯创立了历史文化学派,又称“批评学派”(CriticalSchool)或“历史批评学派”,因属于这一学派的其他代表人物,皆为美国学者,都出自博厄斯门下,故又称“博厄斯学派”或“美国历史学派”。这一学派主要盛行于1890年至1930年间,目前,历史学派虽已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是博厄斯个人的影响和他所培养的一批著名学者,以及这一学派所留下的著作和资料。但其观点和方法一直影响到当代美国人类学界,如心理学派、新进化论学派、象征人类学派、解释人类学派均出自美国学者之手,而执国际人类学之牛耳至今。
当人类学在中国发展已一百多年之际,当中国正在崛起于世界之时,应该是关注人类学中国学派问题的时候了。
一、对人类学中国学派构建的反思
最早论述人类学中国学派的是著名人类学
反思之一:人类学传入中国百余年来为什么中国学派在国际人类学界会长期缺位?
了解人类学史的人都知道,人类学是在西方文化土壤上生长出来的一门人文社会科学学科,在西方的社会文化背景下很自然地会形成不同的学派。舶来中国后,虽也有百余年,但包括
从学派的意义上来说,费孝通、林耀
反思之二:人类学中国学派的缺位对中国人类学的发展有什么影响?
由于人类学的中国学派长期缺位,使中国人类学界缺乏理性批判精神和深入细致的学理分析精神,要么热衷于追随西方人类学的研究范式,要么驻足于简单的民族志描述,眼界狭隘,理论平面化。误以为人类学家应是“批评家”,而不是“思想家”,此其一。
其二,由于人类学的中国学派长期缺位,使得中国人类学家知名度的形成基本上依赖个人奋斗,难以积聚团队力量形成合力而发挥学术影响,更谈不上出大师级的人物。近十五年来中国一些本来很有希望的人类学研究中心或基地,由于缺乏学派意识以及其他种种缘故,从而导致缺乏有序的学术规范,甚至出现非理性的拆台的现象,使一个又一个好不容易形成的好端端的研究中心或基地濒于瓦解的状态。
其三,虽然许多中国人类学家在自己的研究中迸发出了可贵的思想火花,形成了一些学术亮点,犹如一颗颗珍珠在学术界闪光,对国际人类学的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由于人类学中国学派的长期缺位,使中国人类学理论的发展长期处在一种自发的、分散的、不系统的、脉络难以梳理的状况,从而显得单薄无力,大大影响了学术的创新和发展。正如有人评论中国经济学界无学派整合一样,虽“珍珠”满地,却始终未凝聚成有更高学术价值的“珍珠项链”。
反思之三:对创建人类学中国学派意义的新认识。
当下在纪念费、
首先,由于学派具有较强的凝聚作用,能够使分散的学术资源得以适当集中,并使之得到优化配置,从而形成某一方面或某一方向上的优势,这种局部的相对优势又可以成为整个学科发展与进步的引擎。所以人类学中国学派的创建可以有效地提高中国人类学的学术实力和学术影响力,从而促进中国人类学学科的发展,逐步摆脱目前人类学在中国仍处于边缘和弱势的地位。
第二,国际人类学的发展告诉我们,人类学大师往往出自有影响力的学派,人们追随有影响力的大师,学派又造就出新的大师,从而形成了西方人类学发展史上从十九世纪古典进化论学派,一直到二十世纪的象征论学派、解释论学派,使人类学成为一棵常青树,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可见学派的形成,可以聚集和造就一支成熟而又有可持续发展潜力的学术队伍,有利于出大师级的人类学家。
第三、历史上往往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即一种新学说、新理论诞生之时,往往面对着强大的传统力量,新学说的提出者大多在学术界没有什么声望,容易受到压抑、或受到压制被忽视,可能长期默默无闻,而不利于人类学研究新生力量的脱颖而出。而学派的创建则体现了学术力量的整合和学术价值的张力,既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百家争鸣的正常展开和进行,又能有力地促进新学说、新理论、新方法的孵化和孕育,从而推动人类学在中国的应用和发展。
第四、更重要的是创建人类学的中国学派,在一个更完善、更和谐、更严谨的氛围中陶冶学者的学术人格和品质,促进人类学家整体素质的有效提高,从而可以使中国人类学家在一个更高的学术平台上参与国际人类学界的学术互动和对话,从而使人类学的中国经验和理论在国际人类学中发挥应有的作用,做出应有的贡献。
二、人类学中国学派生长的文化土壤
西方人类学是在西方的文化土壤上生长出来的一棵学术之树,那么,要创建人类学的中国学派,就应该先探讨一下人类学中国学派生长的文化土壤是什么。
所以,虽然人类学是在西方文化土壤上生长出来的一种学科形式的文化表达,如同佛教一样,是在印度文化土壤上生长出来的一种宗教形式的文化表达,传入中国后势必要在中国的文化土壤上落地生根,佛教落地生根成了中国佛教,那么人类学也必定要、也必定会在中国的文化土壤上落地生根,形成人类学的中国学派。在此,人们会问:什么是中国文化土壤?中国文化土壤的内涵又是什么?
所谓中国文化土壤是指中华民族文化得以繁生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环境。而中国文化土壤的内涵包括地理环境、生产方式、社会组织三个方面。地理环境是中国文化土壤的硬件。从整个地球来看,中国处在北温带大陆环境之中,东临太平洋,北接蒙古大草原,西为帕米尔高原和青藏高原,南有喜马拉雅山和横断山,形成一个半封闭的自然地理结构,以及西高东低、面向大洋逐级下降的地形特点。据地理学家研究:中国这种地形特点,不仅有利于来自东南方向的暖湿海洋气流深入内地,对中国的气候产生深刻而良好的影响,使中国东部平原、丘陵地区能得到充分的降水,,尤其是最多的降水期和高温期相一致,为中国农业生产的发展提供了优越的水、热条件;而且也使大陆上的主要河流都向东奔流入海,既易于沟通中国的海陆交通,也便于中国东西地区之间经济贸易的交流。有一点要特别指出的是,中国黄土的分布面积,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大,而且黄土地形在中国发育得最为完善,规模也最为宏大。中国西北的黄土高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黄土高原;华北的黄土平原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黄土平原。中国黄土总面积达63. 1万平方公里,占全国土地面积的6%。这就为农业的发育和发展提供了优良的硬件。①正如唐朝诗人白居易在《浪淘沙》一词中所云:“白浪茫茫与海连,平沙浩浩四无边;暮去朝来淘不住,遂令东海变桑田。”
正是这种半封闭的北温带大陆环境,使中国文化作为一个整体,在发展过程中基本上保持了连续性和一贯性,无论什么外来文化进入中国后,都不可避免地被中国文化吸收,形成了中国特色的文化,从而保持了中国文化的独特性和独立性。
生产方式作为社会生活所必需的物质资料谋得方式的一种文化表达,即在生产过程中形成的人与自然界之间和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的体系。由于生产方式的物质内容是生产力,而社会形式是生产关系,所以生产方式是中国文化土壤又一个硬件,具体地来说中国文化土壤的生产方式是以男耕女织的经济结构表现出来的。男耕女织,是中国人共同经济生活的主要特征之一。为什么形成这个特征呢?众所周知,中国人在其二千多年的共同经济生活中,小农的自然经济占绝对的经济地位。毛泽东在研究中国封建经济制度的特点时就正确地指出:“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占主要地位。农民不但生产自己需要的农产品,而且生产自己需要的大部分手工业品。地主和贵族对于从农民剥削来的地租,也主要的是自己享用,而不是用于交换。那时虽有交换的发展,但是在整个经济中不起决定的作用。”②在自然经济的支配下,汉族的农民二千多年来都是个体经济,无论是自耕农,还是佃农,一家一户就是一个生产单位。在这种小农经济的蜗牛壳中,农业和手工业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包括劳动者和剥削者,又包括农民和非农民在内的复杂的经济共同体。这就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说的:“在印度与中国,生产方式的广阔基础,是由小农家和家庭工业的统一形成的。”③所以不管是自耕农,或者是佃农,都是且耕且织,既产粟又产帛,形成“男耕女织”的自然结构。
在这种“男耕女织”自然结构的制约下,产生了“重农抑商”或“重本抑末”的理论和政策。战国时就形成了农家学派,农家学派强调农业生产的重要性,提出了“上(尚)农”的理论,认为“古先圣王之所以异其民者,先务于农,民农非徒为地利也,责其志也”。所以“夺之以土功,是谓稽,不绝优唯,必丧其批。夺之以水事,是谓稻,丧以继乐,四邻来虚(虐)。夺之以兵事,是谓厉,祸因胥岁,不举至艾。数夺民时,大饥乃来”。④西汉时杰出的经济学家桑弘羊,虽出身于商人家庭,却也“上农”,在《盐铁论》印专作《力耕》一篇,劝人致力于农耕,其云:“衣食考民之本,稼穑者民之务也。二者修,则国富而民安也。《诗》曰:‘百室盈止,妇子宁止’也。”《资经》上说“家家户户有盈余,妇女孩子都安宁”了。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白居易也“上农”,他在《策林·息游惰劝农桑》中说:“一夫不田,天下有受其馁者,一妇不蚕,天下有受其寒者,斯则人之性命系焉,国之贫富属焉。”所有这些“上农”理论,都是在中国男耕女织经济结构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至今都还闪烁着光芒,对于拥有八亿多农民,以农业为经济基础的中国来说,仍然有着积极的意义。所以《汉书·景帝纪》说:“农,天下之大本也”。《明太祖洪武实录》也说:“农为国本,百需皆其所出。”⑤这也就是恩格斯所说的“农业是整个古代世界的决定性的生产部门”。⑥当然,农业也是整个古代中国决定性的生产部门。
社会组织是中国文化土壤的又一个硬件。在人类社会早期阶段,整个社会发展水平极为低下,人们共同活动的群体形式最初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原始群、血缘家庭和家族,以及稍后出现的以地缘关系为纽带的村社等。它们都是人类发展的初级社会群体形式。中国进入文明社会以后,在男耕女织的“尚农”经济结构中,原始组织的瓦解很不彻底,重血缘关系、重家族权威的宗法制度和意识被长期传承下来,农业的发展又保证了宗法制的贯彻,“三纲五常”作为中国社会稳定的规则与规章制度,成了社会运行的基础;极端分散、经济力量薄弱的个体农民成了中国社会的主要角色,农民的安居乐业是社会稳定的基本保障。所以,中国农村的自然村落大多是一个家族繁衍而建构起来的,人们不同程度地拥有血亲关系,实际是一个家族共同体———构成了中国传统社会的基层组织。国家就等于社稷,①所以,“国家”实际是“家族”的放大,形成“家国一体化”。其实,什么样的文化土壤产生什么样的人类学派,这就是文化土壤的价值取向。这种价值取向,决定了中国文化土壤的内涵可以凝聚成一句话,即
三、人类学中国乡村研究的路线图
在“乡土中国”的文化土壤上,人类学中国研究的学术成果,从人类学传入中国开始,就集中在乡村社会研究上。
1·西方人类学者对中国的研究是从乡村社会开始的
1899年美国传教士明恩溥(A.H. Smith)出版的《中国乡村生活》(Village Life in China一书,以自己在中国农村的亲身经历和对中国农村的参与观察,对中国农村进行了精彩、生动的描述,他认为中国既已成为了“乡村”,那么把握了乡村自然就把握了中华文明。所以,明恩溥在该书中说:“中国乡村是这个帝国的缩影”。②他在另一部以中国乡村生活为素材写成的著作《中国人德行》(Chinese Characteristics)中,更明确地指出:
就像在农村比在城市更易于了解一个区域的地形图一样,在家庭中更易于了解人的德行。一个外国人在中国城市住上十年,所获得的关于人民内部生活的知识,或许还不如在中国村庄住上十二个月得到的多。仅次于家庭,我们必须把村庄看做是中国社会生活的一个基本单位。③在“中国乡村是这个帝国的缩影”这种西方中国观的影响之下,年轻的西方人类学家们也把乡村作为理解中国的着眼点。荷兰籍汉学家、进化论人类学家高延(J. J.M. de Groot)④1877年来到中国,目的原本是进行政务、商务考察,为殖民政府提供决策参考,但一到中国福建马上被当地的文化所吸引,放弃了原定的任务,深入厦门南蒲(Nanputt)寺一带作田野调查。他先后在厦门居住了十二年。1882年,他根据自己所收集到的厦门城乡民间仪式材料和文献材料,写成《厦门岁时记:中国人的民间信仰研究》。1892年,又写成《中国宗教系统》(The Religious System ofChi-na)一书。由于古典进化论的影响,他把在近代中国所观察到的习俗、仪式和信仰解释为古代社会的“遗存”,但他所谓“古代社会”指的不是原始时代,而是指《礼记》的先秦时期。
运用人类学对中国乡村进行人类学的研究大多起始于二十世纪初的一些教会学校或一些学校中的外
2·中国学者运用社会学人类学理论和方法对中国的研究也起始于乡村社会
1925年,清华大学陈达教授指导学生在附近成府村调查91户家庭居民生活以及本校工人141人的生活状况。从此之后,乡村人类学社会学调查研究的活动逐渐盛行,出版的作品也逐渐增多。到1935年前后发展到了高峰。代表性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二,一是北平社会调查所的调查研究活动。北平社会调查所的前身是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的社会调查部,由陶孟和、李景汉主持,于1926年2月接受美国纽约社会宗教研究院捐助的专款,供作社会调查费用。①他们先后出版了二十余种书籍,主要有《北平郊外之乡村家庭》(商务印书馆, 1929年),此书是李景汉教授指导燕京大学社会学系学生实习调查的结果,内容包括北平西北郊甲屯、黑山扈、马连洼、东村四个村庄一百六十四户家庭的社会及经济状况。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代表作首推李景汉主编的《定县社会概况调查》(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86年)。二是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和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的研究活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南京中央研究院成立社会科学研究所,所长由留美博士、曾任北京大学教授的陈翰笙担任。1929—1930年,社会科学研究所在陈翰笙、王寅生主持下,先后在江苏无锡、河北保定进行农村调查;薛暮桥等则对广西农村及上海宝山、河南、陕西等地进行调查,写出了一批调查报告,陈翰笙、薛暮桥、冯和法的《解放前的中国农村》(中国展望出版社, 1989年)是其中的代表作。
3·中国人类学家运用人类学理论和方法对中国的研究始自乡村社会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社会学人类学学术团队形成,其代表是燕京大学社会学系主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费孝通与新婚夫人王同惠深入广西大瑶山,历经生死,完成了调查报告《花篮瑶社会组织》;林耀华回福建,进村入寨撰写了硕士论文《义序的宗族研究》。他们的人类学研究生涯都是从乡村社会开始。所不同的是
此后,
几乎与费、林同时,中国其他一些人类学家如杨庆-考察了山东的集市,写出了《山东的集市系统》;徐雍舜和黄石对河北农村、农民进行了调查,分别写出了《河北农村社区的诉讼》和《河北农民的风俗》;廖泰初写出了《变动中的中国农村教育》;李有义写出了《山西的土地制度》等。可见,中国人类学兴起之时,乡村研究就成了中国人类学研究的主旋律。
4·人类学在中国发展的第一个高峰就建构在乡村社会这块土地上
二十世纪三十到四十年代是人类学在中国发展的第一个高峰。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大部分人类学社会学研究机构和高校都内迁到西部和西南地区。而在大后方从事人类学社会学研究活动的主要有云南大学社会学研究室进行的农村和工厂调查,华西大学进行的边疆地区少数民族的研究等,其成果主要有费孝通的《禄村农田》,张之毅的《易村手工业》和《玉村的农业与商业》,田汝康的《摆夷的摆》(又名《芒市边民的摆》),史国衡的《昆厂劳工》,许-光的《祖荫下:中国乡村的亲属、人格与社会流动》等著作。此外,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人类学迎来的第一个学术发展高峰是建构在乡村社会这块坚实的土地上的。
5·人类学在中国发展的第二个高峰仍然建构在乡村社会“希望的田野上”
海啸之后,终于迎来了风平浪静的日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人类学重建后,迎来了第二个发展高峰。
这期间的重要代表作是费孝通的《行行重行行》。这是
6·中国人类学对早期乡村社会研究的追踪
回访也收获在“希望的田野”上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回访学者从人类学的视角,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记录和展示了林耀华、杨懋春、葛学溥、许-光、杨庆-、波特夫妇、满铁调查者和杜赞奇等所研究过的八个著名田野点的社会文化变迁。通过回访再研究,兰林友发现美国著名人类学家杜赞奇访问过的华北,是以多姓村为主的地区,宗族的外在物化标志很少,而且还有“同姓不同宗”的情况,是一种“残缺宗族”;周大呜论述了葛学溥访问过的广东凤凰村已走上乡村都市化的轨道;覃德清挖掘出来了波特夫妇访问过的广东茶山镇的茶山文化底蕴;阮云星针对林耀华的福建义序回访中的宗姓群体问题,尝试以社会结构变迁的宗族论来把握和阐释义序的宗族变迁;孙庆忠在杨庆-曾经调研过的广东南景看到了“传统农民的终结”;潘守永在山东台头从多个层面列举宗族控制势力与宗族间的矛盾回应杨懋春的早期结论,即中国乡村研究存在的两大关系,一是家庭关系,二是村落关系;张华志、段伟菊在许-光教授的田野调查点云南西镇,了解到西镇人的族群认同,呈现出实际利益和不同场景下的“双重认同”。
以
此后,回访与再研究的学术成果不断问世,主要有周大鸣对广东凤凰村的《凤凰村的追踪研究》;段伟菊对云南西镇的研究《大树底下同乘凉———(祖荫下)重访与西镇人族群认同的变迁》;潘守永对山东台头村的研究《“一个中国的村庄”的跨时空对话———“抬头”重访》;阮云星对福建义序的研究《义序调查的学术心路》;美国学者黄宗智等人利用日本南满铁道株式会社调查部(简称满铁)1940—1942年在河北、山东六个村庄的调查资料(六卷本《中国农村贯行调查》,分别对中国的小农经济和农业生产技术的变化做了研究报告。兰林友对照满铁资料,考察了黄宗智和杜赞奇利用满铁资料做过研究的华北六个村落,并以后夏寨为主要田野调查点,撰写了《庙无寻处:华北满铁调查村落的人类学再研究》。
在对费孝通的禄村,许-光的喜洲,田汝康的那目寨进行再研究中,张宏明的《土地象征———禄村的再研究》,把
有价值的是回访研究,不仅打通了新老人类学者之间对中国乡村社会进行跨时空对话的路径,使得田野点的学术生命得以延伸,还进一步夯实了中国人类学乡村研究的基础,大大扩大了中国人类学乡村研究的学术平台,强化了中国人类学以乡村社会为主要研究对象的主旋律。美国学者杜赞奇在《地方世界:现代中国的乡土诗学与政治》一文中曾说过:对于“家乡”或“乡土”的现代迷恋是有关地方(the local)或区域(the regiona,l汉语中称为乡土、地方)的现代表征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句话对中国人类学以乡村社会为主要研究对象的“乡土中国”情结,应该是一个形象的写照。从乡村社会研究切入到对乡村社会田野点的回访,这就是中国人类学发展的路线图。
四、人类学中国学派的命名
从中国人类学乡村社会研究的路线图可以清晰地看到,乡村社会研究绝对是中国人类学的主流、主旋律,以学派的构建来说,在乡村社会研究中,又具有国际影响的领军人物,这就是
当然,学派、学派,学中有派,派中有学。对学派的命名有不同的出发点,
此外,由于第三世界占了世界的大部分,而第三世界基本上是乡村社会,所以乡村人类学正是中国人类学可以对国际人类学作出贡献的地方,对此,我们难道不感到这正是中国人类学的国际责任之所在吗?
作者简介:徐杰舜(1943— ),男,浙江余姚人,教授,广西民族大学汉民族研究中心主任,中南民族大学人类学研究所所长,中央民族大学人类学博导,人类学高级论坛秘书长,主要从事人类学、民族学研究。
参考文献
1. 张雄,汪传发:《中国经济学需创建自己的学派》,载《文汇报》
2. 费孝通:《费孝通在2003》,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3年,第57-58页。
3. 费孝通:《费孝通在2003》,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3年,第102-103页。
4. 《资本论》第3卷第412页。
5. 《吕氏春秋·上农》。
6. 《明太祖洪武实录》卷四一,洪武二年五月。
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145页。
8. 明恩浦:《中国乡村生活》,午晴、唐军译,北京:时事出版社,1998年,第1页。
9. [美]明恩浦:《中国人德行》,张梦阳、王丽娟译,北京:新世界出版社, 2005年,第4~5页。
其它参考文献略